(一)
本书原名《幸福深处》。宋丹丹在书中讲述了自己的初恋和婚姻,对亲情和友情的记述也在书中占据了相当的篇幅。她的父母、兄姐和孩子们都是最可爱的主角,甚至先生的前妻也是她的知心密友。他们的日子其乐融融,读来令人开怀而温暖。同时,她还为她演艺生涯中最重要的朋友——黄宏、赵本山、濮存昕——倾注了很多的笔墨和真情。
年轮·幸福深处
童年时
放学了,我家院子门口聚着一群小男孩儿,齐声喊:
黄毛丫头去赶集,
买个萝卜当鸭梨。
咬一口,死辣的,
叫你黄毛丫头挑大的!
起哄声中,一个黄头发的小女孩“嗖”地撒丫子朝家里跑去。那就是我。
我小时候有两个外号,“金丝猴”和“罗马尼亚人”。因为我头发金黄,皮肤煞白,还长了一个大鼻子。我痛恨这两个外号,痛恨自己:为什么长得和别人不一样?
我妈告诉我:“等到18岁你的头发就变黑了。”因为她的一头金发就是18岁那年变黑的,小时候抚养她的大娘还给她吃过乌鸦肉。我妈是河南人。据说河南开封在宋朝时进来过一支犹太人,世代繁衍同化了,所以在河南有许多黄头发、白皮肤的后代。我想我有可能是其中一个。
少女时
我长成了一个胖姑娘,“穿上显瘦”是我对衣服唯一的审美标准。五楼住着一个漂亮纤细的女孩小红是我的好朋友,每天放学回家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仰着脖子喊她下来玩儿。所有的男孩都看着她,围着她,仰慕她,而我也那么愿意和她在一起,这便注定了我将成为一个不会嫉妒的人。
在人艺学员班里排《西施》时,我最好的朋友罗历歌演女主角西施,王姬演宫女甲,有大段独白。剧本里,在她的大段独白后面有一个括号,括号里写着“宫女乙惊恐状”。我就是宫女乙,整个剧本里只有这6个字属于我。但我一点儿也不介意这些。
青春时
我从人艺学员班毕业后,参演了话剧《红白喜事》,获得文化部的一个大奖。获奖者中年轻女演员只有我一个,得了奖金,提了级别。跟我同在一个化妆室有个40多岁的女演员,她那天当着我的面“问”我的同学:“哎,你们班这次提级的都是那种特会拍马屁、特虚伪的人吧?”
我听了这话,眼泪流下来,我当时“恨”死了这个每天毕恭毕敬喊她“老师”的女人。我暗下决心明天一定要扎她的自行车胎。她这样心胸狭隘的人,一定会被气疯的。
但是第二天我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第三天和后来几天也一样没想起来。
挺长时间以后,我又遇见她。她慈眉善目,拉着我的手问:“丹丹你好吗?你在忙什么?”
我发现我其实从来也不恨她。我不会恨人,所以总是很快乐。
中年时
有一天爸爸打电话叮嘱我说:“丹丹,女人啊,千万不能太厉害。”
痛定思痛,我想过去的确是我太能干了,太霸道了,表现得太“聪明”了,我爸说的“厉害”指的正是这些。爱一个人,要长久地像宠孩子一样宠着他,任由他去做喜欢的事,高兴的事,让他生活得轻松自在,让他一想起我就笑。
有时候先生和他的朋友出去吃饭,或在外面玩到很晚,我一定不打电话去追问。我会给他发个短信:“门给你留着,灯给你开着,千万不要考虑我,我睡了。”
很快,他的短信便回来:“大妮儿是我永远的、完整的最爱。”
人到中年,我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爱。
我和先生谈话时从不避讳我们从前失败的婚姻,在不断地追溯中我渐渐明白,那些曾令我愤愤不平,以为“不可原谅”的人与事,其实自有它存在的情理。我理解了英达,他在我心里仍是一个聪明的人,一个好人。如果说他的性格并不完美,是因为他在童年吃了太多的苦。他没有成年人的保护,也没有得到爱。我也理解了其他给我带来伤害的人。因为成长的环境不同,接触的人不同,性格不同,运气不同,你无法要求每个人在处理问题的时候都善良和充满理性。
除了需要法律介入的事情,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
现在时
那天我发高烧,同时抗生素吃多了过敏,头疼,恶心,稍微一动就想吐。
我两个姐姐在超市里给我打电话:“丹丹你想吃点什么?”
“咸……菜……”我已经气若游丝,却听见她俩在电话里乐。
“哈哈,她就想吃口咸菜!咱上六必居给她买去!”
没挂电话,我听她们在那边吵吵:“买哪个?你说买哪个?哎,我跟你说这个好吃,丹丹爱吃这个!”
“这不行!她现在胃不好,不能吃辣的!”
“哎,售货员,这榨菜丝儿多少钱一斤?啊?6块?”
…… ……
我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她们的声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我想她们可真有精神啊,真有兴致啊,真有体力啊。我琢磨着:什么是幸福呢?这就是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