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０７年７月以前，３８岁的达斡尔族女子多姿融在公众眼里是一个救猫英雄：为猫卖房流亡，一掷数百万家产。

　　仅过了一个多月，她在网络上忽然成了“全民公敌”，一个“靠囤猫圈钱的骗子”。

　　此中缘由，是媒介和一些爱猫人士别有用心，还是“英雄”的光环下本来就有阴影？１２年与猫共舞，她是慈善家，还是一个疯子？养猫，是另有所谋，还是对众生平等的追求？

　　虐猫传闻

　　２００７年７月前，多姿融是一个救猫英雄：１２年来，她和爱人刘军洛、婆婆谱仰为养猫耗费几百万元，数度在乡下流落。

　　一切改变源自７月７日。这一天，在上海莘庄颛城停车场，多姿融和众猫友截获８４０只猫，经过多方交涉，一位李姓公务员出资５０００元把猫赎回，大部分猫运回多姿融的家。

　　消息在网上不胫而走，众多爱猫人士纷纷前来。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多姿融家的环境和救治效果开始受到怀疑。猫咪联盟的卓东平第一次进多家时，第一感觉是震惊：死猫、杂物，臭味。多姿融连最基本的给猫喂食都做不到，到处散落着猫尸。

　　猫的命运牵动着爱猫人的心，开始有志愿者往外放猫。７月８日，多姿融发现家里二楼窗户的铁丝网被拆了，很多猫爬了出去，在二楼放空调的狭小区域，有的猫惊恐万状，从上面掉下来，用大布单接也接不住，活活摔伤，光猫的尸体一天就捡到３３只。多姿融认为，有人在搞破坏，目的是“把猫放光，让多姿融再也没有光环”。

　　网上开始出现消息，说多姿融虐猫、借猫圈钱。宠物天空的猫版版主Ｗｉｎｇｓｂｌｕｅ和“猫疯子”ｋｅｙ６６等人是７月７日参与救猫的人之一。７月１６日，当Ｗｉｎｇｓｂｌｕｅ和一个医疗器材赞助商来多家时，觉得猫的数量和自己估算的不合拍，就问多姿融，猫各在哪些医院，各多少只，多姿融答不上来，而一些送进医院的猫，一些医疗费其实是志愿者出的，这让他们怀疑，多姿融莫非是为了圈钱？

　　刘军洛的愤怒

　　８月４日，这场关于猫的争论，终于从网络上发展到现实空间中。

　　一大早，刘军洛就走出位于新华路的家。刘军洛，资深独立财经分析员、民间经济学家、红军烈士刘伯坚的孙子，以期货谋生。

　　这天，刘军洛早早地赶往上海龙华乐购广场，一家食品公司将向多姿融捐助一批猫用食品，而据说有上万人前去示威。上午１０时，当多姿融从那家公司手里接过猫用食品时，五六个手举牌子的男女突然冲进会场，并高呼口号：靠猫骗钱，可耻！骗子！场面一度失控。警察赶到，才阻止了事态进一步发展。

　　这天下午，刘军洛特别愤怒。“为了养猫，我们把青春扔进去了，几百万的财富扔进去了。为了养猫，我们把房子卖了，你们谁把房子卖了？我一个月开销就５万多元。１０多年下来，现在我们收到的捐助只有１０多万元，两个月开销都抵不掉。到头来反倒有人说我们虐待猫，这是什么道理？”那一天，刘军洛的思路似乎回到了１２年前。

　　消失的青春

　　在刘军洛的感慨里，那些日子，他们付出的除了金钱，还有青春。１２年来，多姿融说自己没有娱乐，很少看电视，过年比平时还累，要买很多虾，要准备很多粮食，感觉是为猫过年。上个月，多姿融想去趟图书馆看会儿书，１２年中，就提了这样一个要求，刘军洛说不行，要看猫。

　　去年５月从乡下回到城里，多姿融好像突然回到人间，为了向媒体求援，她买了一部手机，慢慢地学会了发短信，她说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当权的阿姨叔叔退的退，死的死。生活豪华时，同学朋友遍天下，到如今很多电话成了空号。

　　１２年前，多姿融说她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空中有灰尘都会很在意的，连梳头都有人替她梳，穿的都是名牌，什么钱都不用赚，就可以优哉游哉地活着。“开始时觉得很委屈，手越来越粗糙，现在已经面目全非。穿的衣服，都是别人捐来垫猫窝的，自己都觉得恶心，这真是一种侮辱。我以前享受过头了，这些都是报应。”

　　１２年，让多姿融苦恼的是，自己被活生生推到公众面前，被打造成爱猫英雄。多姿融说，其实她不喜欢猫，有时看到那一双双幽幽的眼睛，会吓得心直跳。“我天天想抽身，如果哪天没有这些猫的问题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冲过去，赶快把猫给放了，它们过它们的，我过我的”。

　　那时她是英雄

　　１９９６年，多姿融在北京认识了刘军洛。这个衣着考究如同歌星的上海男子，第二次约会时送她一只猫。当年年底，他们回到上海，一个偶然的机会开始收留流浪猫，至２００１年已有１００多只。

　　然后是２００３年，非典压城，人人自危，一家人吓得魂儿都没了。那年５月的一天，他们用蛇皮袋装猫，一两百只，一家三口，多姿融、刘军洛、谱仰开始了逃亡。先是逃到浦东一个镇上，３天后跑到奉贤光明村，１个多月后，又搬到奉贤西渡大同村。在这里一住就是３年，刘军洛对此刻骨铭心：房高两层，八间，抬头见天，墙壁大部分开裂，无窗门，房顶上石块时常自动掉下来，已１０多年无人居住。

　　此外，经济问题也沉重地压在他们身上。据多姿融介绍，在乡下时，３００只猫，早上猪肉，中午烤鸭，猪肉３００块，烤鸭２００块，猫粮做零食，一天花费六七百元。公猫做一次绝育手术需要５０元，母猫要１００元，每个月两三万元支出，全靠刘军洛用来炒股、炒期货和撰写经济评论挣外快的一台笔记本电脑。

　　那时，在公众眼里，多姿融是一个救猫英雄。

　　“你为什么救猫？”

　　８月４日的激烈冲突似乎只是一个引子。８月５日，刘军洛在博客发表《理想与重要声明》：不再接受任何捐款与捐物。他说，收养流浪猫这十几年中，共计收到捐款大约１５万元。如果这些捐助人信任他们，他们将把这笔捐款加上夫人自己的１５万元，捐助给上海１００个孤寡老人。

　　对此，Ｗｉｎｇｓｂｌｕｅ认为，刘军洛是在以退为进。多家接受的捐款肯定不止１５万元，因为曾为了救助８４０只猫，“宠物天空”这么一个小小的论坛，一个多月内都募集到５万多元。

　　在成为“全民公敌”后，多姿融索性谢绝了媒体的采访。她说，从前本来希望大家一起来做这个事情，没想到弄成这个样子。而宠物天空网站的人还在收集证据，来证明多姿融圈钱。他们仍认为，多家动机不纯，没把捐款用到猫身上。或许，一场更大的关于猫的风暴正在酝酿中。

　　摘自８月３１日《南都周刊》 谢海涛 景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