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昱 图 |
|
“
西北风吹拂着碎米样的雪粒,不紧不慢地下着。
路上的行人都被寒风刮去了,半天也看不到一个人影。昏暗的路灯像那80岁老太的眼睛,有气无力地眨着。小雪已经覆盖了郑州,隔窗望去——路是灰白的,天空也是灰白的。
公元1965年的冬天就这样静静来临……
郑州故事万元争霸赛03号作品
(一)
1965年初,郑州西郊5座大型纺织企业相继恢复生产,从医学院的高桥上向西望去,热电厂烟囱冒出的白烟搅拌着从晾水塔冲出的热气,显示着这片现代化的纺织城又从经济困难的3年阴影中冲了出来,每个厂都呈现出了生机,新进了三五千个十几二十几岁的男女青年工人,座座厂房都传出了纺织机的欢唱声,年轻的人们欢腾雀跃,呈现一派勃勃生机。每天上下班的人流把并不太宽的棉纺路堵塞得严严的。路两边也逐渐形成了小吃一条街,卖包子、稀饭的,卖水饺、馄饨的不计其数,卖柿饼、卖焦枣的也过来扎堆凑热闹。
我住的集体宿舍外边就是棉纺路,楼下从早到晚卖小吃的吆喝声不绝于耳,那时候也没什么广播电视,下班后就趴在二楼的窗口上向下看那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站在窗前已经很长时间了,默默地看着远处厂区围墙外背风处那盏亮着的电石灯。这电石灯好像是郑州的特产,路两边摆摊的商户都在用它,省事、简单,也安全。泡在水里的电石上,罩着一个铁盒,点燃从铁盒上伸出的细长筒一端,明亮的蓝火苗就“刺刺”地叫了起来,三四级的风是吹不灭的,就是有股刺鼻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不过,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我一直在数着到那盏电石灯前的人数,那盏灯是挂在一只卖烧鸡的竹筐上的,卖烧鸡的就是我的初恋——一个十六七岁、梳着两条长辫子的姑娘。
(二)
在物质短缺的年代,发了工资去撮一顿水饺,也真像是过个年啦!工友们三五成群解馋去了,我一直被那卖烧鸡的清脆嗓音和那随风飘来的卤鸡料香所吸引。
“一毛、两毛一块的烧鸡!”卖烧鸡的姑娘用纯正的郑州口音真诚地叫卖着。
我来到烧鸡摊前,看到那竹篮内一块块流油的鸡肉、闻着那撩人的肉香,也模糊了心里盘算着那点工资的小算盘。筐内铺了一层翠绿的荷叶,荷叶上摆了几排鸡块,电石灯的蓝火苗把刷了一层香油的鸡腿、鸡翅、鸡头照得更加明亮。那时间,鸡头、鸡翅不如鸡腿能卖个好价钱,鸡爪子更没人吃,也不卖。
这时,我才注意到卖鸡肉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红底碎花的薄棉袄早已挡不住刺骨的寒风,有点哆嗦的双手在不停翻动着快要冻在荷叶上的鸡块。
“大哥,你要什么?下面有热的鸡块。”
我要了一块笋鸡肉。
“我们这烧鸡,全都是定点收的嫩柴鸡,卤料也是原产地直接进来的。”姑娘热情地给我介绍。
我说:“已经11点多啦!你怎么不收摊回去呢?”
“12点半还有下中班的工人要买呢!下一点才能回去。”
从那以后,不知是因为那肉香,还是因为嘴馋,抑或是因为那音脆,还是其他原因,朦朦胧胧、迷迷糊糊,我常怀着愉悦的心情到那飘香的竹篮前。姑娘也非常开朗、健谈,还让人感到有点男孩子的性格。
从交谈中知道她叫淑敏,父亲一人带着他们姐弟三个,生活非常拮据,为了让弟弟妹妹也能上学,她初中三年级没上完就辍学了。要不是父亲有个做卤鸡的手艺,真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
“大哥,我非常想继续上学,我这点初中文化是不行的。”
我说:“是啊!在工厂里,我们这些青年工人也都在参加各种类型的学习班,学文化、学知识、学技能,更好地为祖国建设出力。”
“但是,家里的经济情况太差,我没有办法,只有多卖点烧鸡,等有点积蓄再说上学的事。”
就这样,她父亲每天把烧鸡做好,她也准备好了电石灯、洗净竹筐,带上还冒着热气的装有卤鸡的纸箱,从市区南下街步行十数里到西郊售卖。烧鸡味香地道,买主多,卖得就快。姑娘经常露出满脸的笑容,全家人的希望也都寄托在她那装着烧鸡的竹筐内。她自己也盘算着如何能快点上学。
记得有个休息日,我还到市里她家那个破院子,跟她一起杀鸡、去毛,下卤锅。弟弟妹妹也高兴得跑前跑后扫垃圾,她父亲开玩笑说:“你这个堂堂正正国营大厂的工人阶级也成了个屠夫长啦!”大家的笑声撑破了这个简陋的院子。
(本文未完,下转C0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