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每年都是新的,可只有孩子懂得去感受这种“新”。生活质量提高了,物质丰厚了,看啥好东西都不新鲜了。在鼠年春节来临之际,让我们听听8位郑州人的春节回忆。晚报记者 苏瑜 实习生 任中敏/文 图为资料图片
不同年代 同样快乐
时间:20世纪50年代
这个年代的人们,过节找到最欢乐的理由和最爱说的话就是“劳动光荣”、“劳动最美”、“劳动创造世界”。各厂矿、机关、村庄都要举办文艺演出,县文化馆则有丰富多彩的文艺节目,各省会城市也有各种游园、赶会、灯展、文艺节目演出等活动。全国城乡4亿民众欢天喜地,普天同庆,神州大地一片喜气洋洋。除了喜庆欢乐,刚解放正在发展建设的中国发生了一系列重大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事件,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系列振奋人心的事件,过节的人们才找到了无比兴奋的理由。
人物:李春生 71岁,原国有企业修理工
“哇!那白面馍还没出笼,口水都下来了”
据老李介绍,没解放时,过年和现在完全不一样。那时大大小小的资本家都讲究互相拜年,这就是所谓的“上层”社会交往。来串门的都喜欢往门上塞个名片,谁家门上的名片多,就说明谁家的人缘好,这是你交际好不好的重要指标。而那时普通老百姓可称为无年可过,温饱问题困扰不说,兴许还有讨债的煎熬,生活困苦。
“1949年郑州的春节,因为解放而不同寻常。刚被国民党兵席卷一空的老百姓虽然在物质上没什么质的飞跃,但精神上的愉悦却让他们感觉这才真是在过年,孩子要是闹着嫌年夜饭不好,大人会说明年就好了,因为已经解放了。那年又迎来全国解放,年终,郑州人民用自己的方式和全国人民一起度过了一个真正的‘解放年’,尽情欢乐是大家共同的主题。”老李边回忆边说,“快到春节时,‘腊八祭灶,新年来到,小妮要花,小小(音,方言指男孩)要炮,老婆要衣裳,老头打饥荒’的民谣,在郑州到处都可以听到。”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是传统的‘祭灶日’,我母亲一大早就起来忙着和面,下午面发了,母亲把那些发好的面反反复复地揉,一团一团的面拉开,抹上一层油,撒上一层细细的葱花和盐,做成一个个的白面馍。哇!还没有出笼,就闻到葱油香的味道来,馋得我们直流口水。当第一锅饼子出锅时,我早已忍耐不住伸手去抓,却被母亲啪地一打:‘去去去,这第一个白面馍得先给灶王爷吃,灶王爷吃了会上天给咱送面送米送财的!’”
“年夜饭让人想起就流口水,有扣肉、炸丸子,还有粉条、萝卜、豆腐、白菜等几味菜,加上大白面馍配着吃,那味道真是美不可言啊,够我回味一辈子了。后来我自己成家了,生活一年比一年好,可怎么也做不出比那更香的饭菜了。”老李感慨地说,街坊邻居都来回串门,说着“新年好”,“恭喜你、好身体”的祝福,然后抓把糖、抓把瓜子。不像现在,关着门谁也不认识谁。
李春生说,那时候,人们沉浸在解放后重建家园的兴奋中,过春节到处都有活动,很多地方都搭有戏台,尤其以郑州市人民公园、建设路碧沙岗公园最为热闹。“搭戏台、舞狮子、推旱船、踩高跷……各个单位组织的这个队伍那个队伍,可谓人山人海。国棉几个厂,一个厂出一个戏。以二七纪念塔为中心,还多次举办过大型灯展。还有碧沙岗公园,一般下午5点多人便开始多了起来。大街小巷,挤拥不动。活动一直持续到元宵节”。
人物一:陈建铭 男,53岁,学者
“第一年下乡的知青,看着农民春节团聚很眼红”
1968年12月,毛主席发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指示,大批中国知识青年奔赴到东北、陕北、西双版纳和内蒙古草原,年复一年地体味着远离亲人的春节滋味。而郑州,六九、七零两届的5万名知青,由于当时郑州革命委员会主任王辉的关怀与照顾,组建知青农场,全部下放到郑州郊区。于是,他们成为知青中的幸运儿。春节的到来,让内心孤寂的他们无比地渴望团聚,无论是冰天雪地的恶劣天,还是过“革命化、政治化”春节的号召,都无法阻止他们回家过年的路。他们在自觉不自觉中,蓦然发现并放大了人生中原本最平常的欢乐与团聚。
但第一年下乡的知青是个例外,那年大部分人都没有回去,体验了一把“革命化”春节。陈建铭就是其中一员。想起那个远离父母亲人独自过的春节,陈建铭不由得感慨起来。
“那时我17岁,第一次过一个人的春节,不免冷清,没有热闹的年夜饭,没有全家人的守夜,没有心情等待着另一个新年的到来,更多的时候,只是匆匆打发了饥饿的肚子。看着农民们团聚过春节,有点眼红甚至是痛苦。”
不过时过境迁之后,这个在郑州市郊区祭城公社贾岗大队度过6年多岁月的知青,不得不承认那个“革命化”春节还是挺特别挺有纪念意义的。“曾记得,就在后贾岗、邢庄、李平庄这3个村之间,遍布大小沙岗十几座,尤其是后贾岗与李平庄之间的沙岗最大,如一座座小山横亘在两村之间。曾记得,那年春节正赶上一场接一场的漫天飞雪,寒气逼人,滴水成冰,我们祭城公社‘五七’知青农场第四连的‘五七’战士们却一人拿一把铁锨,站在旷野里深翻土地,真可谓战天斗地,披荆斩棘,早起晚归,硬是把荒草丛生的160多亩盐碱滩地改造成夏收麦、秋收稻的肥沃良田。也就是这个春节打下的好基础,到1975年夏,我们连实现了粮食自给,并上缴了一次公粮。”
回忆起儿时与父母过年的情景,陈建铭显得一脸陶醉。“节前几天,要打扫卫生,干干净净过春节。家里最大的工程是拆洗被子,那是我老妈的专利。那时还没有洗衣机,全靠在搓板上用手搓,工作量大,家里几床被子要分几天洗,很费劲,节后老妈的胳膊往往要疼好几天。可是她仍然开心,因为有孩子守候在她身边。最让人兴奋的是春节有‘特权小吃’可吃。春节是计划供应时代一年中唯一有特殊食品供应的节日,按人头供应分配给花生、瓜子、杂拌糖、点心、鱼肉等。在年三十儿晚上,将饭桌拉开,按人头摆好几只凳子,将所有好吃的放在盘中,摆在桌上,全家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其乐融融,这可是永远定格在我记忆中的美景啊。”说到这儿,陈建铭不好意思地憨笑着,“儿时嘴馋,常是连吃带藏,趁着家人不注意,抓一把瓜子、花生揣在兜里,随后找地方藏起来,留着节后慢慢吃。”
时间:20世纪70年代
年代备忘录
20世纪70年代的年夜饭呈现由贫乏走向丰富、由肠胃单调到饕餮大开的改变——食的复归可以说是人性复归的一个信号。从70年代春节气氛的演变对比中,人们感受到的最大喜悦莫过于此——有了安全、自由、温暖、热闹、团圆感觉的中国人的传统节日春节。
人物一:周丹艳 女,46岁,教师
“买东西凭票供应,想吃顿好的年夜饭得会抢购”
那年代物资短缺,生活用品基本上都是凭票供应,人们的消费主题是“排队抢购”。要想吃一顿稍好的年夜饭对他们有许多要求:好身体、好耐心、早起床等。周丹艳儿时春节抢购的是猪肉,她的过年记忆里少不了猪肉的存在。
“儿时每到年前,父母会买上一大块的猪肉(其实就是一斤)。因为家里不富裕,一年吃上几次猪肉就算是奢侈了。记得12岁那年,我已经会骑自行车。那次我光荣地被母亲派往姥姥家送肉,母亲把肉绑在自行车后面的架子上,让我先在家门前的小路上试试。可是我车技太差,刚上车就摔倒在地。母亲说别去了,等我哥哥回家让他送,可我怎么愿意放弃这个光荣的任务?我向母亲承诺一定能安全地把肉送到姥姥家,母亲只好同意”。
“那天到了姥姥家,他们的厨房已经摆着两块大小不一的肉(其实也都是一斤不到),那是我的大姨和二姨送来的。”周丹艳说,那天和姥姥闹了点别扭,饭没吃就回家了,从此在亲戚中落下了“倔”的话柄。
如今,周丹艳已经不是那个动不动就生气扭头走的小女孩了,人们也早已不以猪肉为过年的主要食物了。“现在不是上展览馆,就是逛商场,不是窝在家里上网,就是约人打牌。感觉年味越来越淡了,快乐也越来越少了。记忆最深最快乐的还是儿时的春节。”周丹艳如是总结。
人物二:翟少刚 男,33岁,工程师
“接压岁钱的过程,讲究的是真功夫”
70年代生人翟少刚,说起儿时过年便眉飞色舞。“小时候过年可真是小孩儿家的盛宴,不仅肚中的饥懒之虫喂了个饱,口袋都连带沾了光。那发红包的开场白通常是这样的:‘啊,小孩儿可真聪明漂亮,来,红包拿好,快快长大。’这时可是最见小孩儿功力的时候了——要装出扭捏的样子,不情愿地摆着身子往后躲。发红包的大人立马就急了:‘你不拿可不成。’接着便是象征性地推劝,一来二去的,搞得双方都有些不甘不咸。那可真叫‘高手过招’,讲的都是真功夫啊。最后,当10元大团结终于落到了俺手中,大人们总算松了一口气。”
压岁钱对于那个时代的孩子,企盼与喜悦纠缠在一起。它让无数孩子的荷包鼓鼓囊囊,流着香甜的口水做了一宿又一宿的好梦。“只是好景不常在,那红包辗转了几天,最后还得落到母亲的口袋里。”翟少刚叹口气说,“元宵节还没过,母亲就会召开家庭会议,把家里紧巴巴的开支一笔笔算给你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你只能屈服,乖乖地把压岁钱‘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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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世纪60年代
年代备忘录
紧日子里过出好兴致,上世纪60年代的春节因此令人难忘。平日里粗粮细做难见荤腥,除夕夜的富强粉肉饺子显得分外香;平日里没有零花钱,春节里糊个纸灯笼,买个风车,哪怕是只逛什么也不买,都能让孩子大人高兴一年。集体性是那时春节的特征:单位发票看电影、操办游艺会、团拜,街道统一发票证、购货本,组织打扫卫生。推开不同的门,每张餐桌上的菜肴是相似的,每个房间家具摆设是相似的,人们的穿戴是相似的,对生活的渴望也是相似的。
人物二:李雪琴 53岁,原国有蔬菜公司营业员
“红烧肉是一年才吃一回,那年代,困难”
“吃白馍,吃米饭,吃块肉,戴个花,听放炮,小时候眼巴巴望着过年,因为过年就会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这是李雪琴对儿时自己过年的总结。
“当时的国家整体形势是少吃缺喝,还要还苏联‘老大哥’的债务,所以大家在生活上都勒紧裤腰带。当时母亲在食堂上班,就捡些萝卜疙瘩、白菜疙瘩和白菜帮带回家给我们姐弟6个人炒着吃。你知道吗?那时有的人家连这都吃不到。因为普遍困难,过年也就是吃顿饺子头上戴个花的事,可即便如此,大家仍然天天盼着过年。能吃肉,尽管少得可怜;能穿新衣服,哪怕是自己改做的布衣;能放炮,更多的是听和看;小孩子运气好的话,还会有几毛压岁钱”。
李雪琴和姐姐们常常盼着过年,因为过年父母会包点饺子,做点红烧肉。“红烧肉是一年才吃一回,不像现在饭店遍地都是。还有一道大餐粉条熬白菜,里面只有点肉皮。为了过好年,年前我们几个姐弟都会去捡煤渣,那是附近厂里扔出来的废煤渣,卖的钱一部分给爹妈贴补家用,一部分留到过年的时候自己买好吃的好玩的。母亲给我们准备了过年的新衣服,平日里都不舍得穿,只有到串亲戚要出门了才穿。尽管是旧衣服翻新(就是把衣服旧的一面改到里面)。”说起往事,李雪琴脸上生出好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