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劲松

　　我的一个异性朋友，已经三十有三了，还是名花无主。她在一家公司当白领，有房有车，性格温和，容貌虽谈不上闭月羞花，却也绝对超过中资之人。这样的女人，照理应当是香饽饽才对。可眼见得花谢花飞，她的婚姻还是未能动弹。她不断地相亲，不断地恋爱，不断地失恋，一年谈十二个男朋友，还是没有男朋友与她一起过年。她自己想不通这个理，她的父母家人亲戚朋友更是想不通这个理。一次朋友饭局，都喝高了，争着为她的婚姻难题把脉问诊，她倒也不恼，静静地听了一个晚上。末了，她只无限苍凉地说了一句：唉，你们全是盲人摸象，你们哪里晓得，我这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啊。

　　感慨“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的“剩男剩女”绝对不止她一人。我的另一个朋友，一个大龄未婚男青年，虽然他阅女无数，可据我对他谈恋爱的一次近距离观察，我就发现这个３７岁的老男人，在谈恋爱这件事上的心智还处在婴儿期。那天晚上，他请我们这些早已婚娶，甚至有的孩子都在早恋了的人吃饭，席间他给我们出了一道题：“晚八点，我将与我看中的一个女孩子约会，我该怎样把她追到手？”我们这些曾经浴血奋战于爱情这江湖的老男人老女人，自是诲人不倦，纷纷出谋划策，兼教唆其使阴谋诡计，可怜他点头如小鸡啄米，谦虚得如小学生见博士生导师。可后来，到了约会的咖啡厅，我们在一隐蔽角落坐观，却见他整整两个小时都木头木脑地坐在那女孩面前，既未口出一句甜言蜜语，也未深情款款以目传情，既未能见机行事，更未能学以致用。十点左右，我们清晰地听见那女孩对他说了一句：“思来想去，我们性格还是不太合适，就此分手吧。”我们恨不能冲上前去越俎代庖。然待女孩倩影娉婷消失，却听此木鸡沧桑一叹曰：“廉颇老矣！”让众人绝倒。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细细想来，还真是这么回事。二十郎当的年纪，见了心仪的人，那叫天不怕地不怕，敢死缠滥打，敢软磨硬泡，敢毛手毛脚，敢嬉皮笑脸，敢上班时间找上人家单位里去，也敢拎把破吉他在人家窗户底下唱情歌发情痴。可人过三十，恋爱的阅历是有了，结婚的资本也有了，什么都有了，独独是当年的英雄气概没了。气概没了，顾虑却多了。有没有钱、车、房、地位、容貌、素质、前科，会不会生孩子，身体有没有毛病，等等，现实得一塌糊涂。谈爱恋不能不现实，可太现实了，哪里去找爱情？更要命的是，大龄未婚男女谈过的恋爱基本上都有Ｎ多次了，参照物太多的结果，是越谈越索然，越觉得“一蟹不如一蟹”。这样谈来谈去，岂不是信心越来越少，胆子越来越小？

　　虽然写到了“剩男剩女”这个问题，但我这个老男人对他们确无什么了不得的忠告。人家喝凉水都塞牙呢，我在这儿絮聒大道理，岂不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唯愿天下想结婚的“剩男剩女”，都快快过上“老婆（丈夫）、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虽然也许有一天他们想从围城里突围，然而那毕竟是后来的事。后来的事多着呢，哪能都顾得上呢。人要是把后来的事都想透彻了，活着还有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