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郑州，车一直向着南面的嵩山疾驰。渐渐进入了丘陵地带，道路开始颠簸，雨也在这时赶来。

　　透过车窗，眼前的雨同秦二世元年七月的雨交融在一起。正是那场大雨，让一个小人物遑遑而出。

　　阳城故址是２０世纪７０年代发现的，虽然城墙早已损毁，但北边还残余有８米高、７００米长的残垣，仍十分壮观。阳城在战国时期是铸铁基地，商业、服务业和农业自然也得到了发展。可以想象得出，当时阳城繁盛的景象。

　　而我们的主人公陈胜却饥寒交迫，住的是破瓮做窗、绳子拴着门轴的破房子，靠给人耕田为生。说起陈胜，大家都会知道这样一则史话：一天，疲累的陈胜走到田埂上，满腹心事地对佣耕的伙伴说：将来咱们谁要富贵了，彼此不要忘记。伙伴们笑他：你一个穷农夫谈何富贵？陈胜微露笑意，慨叹出一句千古名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一个机会给了陈胜。一场滂沱大雨将一干人等阻在了大泽乡。大雨冲毁了道路，也冲毁了９００名戍卒按期到达的计划。如果拖期，就会被斩。陈胜和阳夏人（今天的太康）吴广都在队列中，两个河南老乡相携着要办件大事了。

　　下面的情节很生动：求了签，算了卦，又用朱砂在帛上写了“陈胜王”，偷偷塞进他人捕捞到的鱼腹中。戍卒买鱼煮着吃时发现了帛书，奇怪得相互转告。吴广又在晚间潜入庙里，狐狸样尖叫：“大楚兴，陈胜王。”戍卒听到更加惊异，纷纷打听陈胜是谁。第二天便都指指点点，目光投向陈胜。

　　有吴广这样一个人，是陈胜的幸运，他是一心一意要辅佐陈胜。陈胜、吴广率领戍卒起义后，首先占领了大泽乡，很快又攻下蕲县。进入陈县（河南淮阳）时已有了六七百乘兵车、一千多骑兵和数万步兵。陈胜在大家拥立下称王，国号张楚。

　　接续的事陈胜该是强化集权，广纳贤才，训治军队，以图彻底推翻秦皇的统治。然而这场风雨刮得太急，陈胜又是发动农民起义的第一人，他没有经验和教训可循。当秦朝的天空已成一片雨阵的时候，他已控制不了局势发展了。

　　武臣打到邯郸，自立为赵王，陈胜将他的家人软禁起来，催促他迅疾向函谷关进军，赵国却向北攻取燕地扩充自己的地盘；燕人韩广在燕国贵族的劝说下自立为燕王；在魏人的要求下，陈胜又不得不答应魏王的后代咎为魏王；接下来又有了齐王。这些国家虽然都打着反秦的旗号，却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整个形势的逆转还在用人处事上。

　　陈县有个叫周文的人，曾侍奉过楚国的春申君，“自称熟悉用兵之道”。陈胜就授予他将军印，让他率军队向西攻秦。周文一路招兵买马，到函谷关时已有战车千乘，步兵几十万人。他们一直打到离咸阳不到百里的地方，眼看着一个王朝大厦将倾。可惜这支军队人数虽众，素质却差，短时间内缺乏训练与经验，又被胜利的喜悦和急于求成的心态搞昏了头脑，以致败在一个叫章邯的秦将手中。章邯一路反击，各地的起义军多遭重创。

　　吴广是被一个叫田臧的人谋害的。田臧跟人说荥阳久攻不下，秦军一到必然失败，不如以少量部队围守荥阳，其余精锐迎击秦军。这个说法也许有些道理，但田臧却以吴广骄横为由，假冒陈王命令杀死了吴广。陈胜反派使臣赐给田臧楚国令尹大印，任命他为上将军。我们有多种理由确信，是陈胜在战火紧急的当时听信了谗言。

　　起义初时，陈胜攻下蕲县，派符离人葛婴率军攻取蕲县以东地区。葛婴到达东城后，拥立襄疆为王。这一点可能有点不对，但葛婴后来听说陈胜已立为王，就杀了襄疆，返回来向陈胜表功并说明情况。葛婴没想到，他一见到陈王，便失掉了性命。另有一个阳城人邓说，率军驻扎郏县，跟章邯的部队作战失利，败逃陈县，陈胜也处决了邓说。作为一个农民领袖，又是刚刚起事，最紧要的是巧用心计，笼络人心，但陈胜显得有些急躁，或者说有点简单。

　　再说那个和陈胜佣耕的旧友，听说陈胜当了楚王，大概想起了那句“苟富贵勿相忘”，就喜滋滋地来陈县找他的患难兄弟，此人有些张狂，敲打宫门的架势都不一样：“我要见陈胜！”连陈王都不提，狂妄激怒了守门官，他被捆了起来，这才慌了，连忙申辩说是楚王一块儿耕过地的朋友。此人进入王宫看见宽大的殿堂，又是感叹，又是羡慕，于是在宫里享起了富贵。但他忘了一点，此时的陈胜已非彼时的陈胜。他常常将陈胜的往事挂在嘴边，而且进出随便，做事无顾及。有人就到陈胜那里打小报告，陈胜也忍够了，便把这个老乡杀了。这样一来，陈胜的故友都悄然离去，没人敢亲近他了。

　　苟富贵勿相忘，难啊。陈胜不会想到，他会死在自己的车夫庄贾手中。后来，陈胜的侍臣吕臣收复了陈县，除掉了他，并将陈胜葬在砀山。

　　陈胜搅起农民起义狂潮的同时，也造就了两个人物：项羽和刘邦。试想，如果陈胜没有早死，最后也会和刘邦或项羽有那么一争吧。

　　重新站在告成的土地上，雨还在下着。哪一块田埂上留下过陈胜他们的脚印？

　　穿过王城岗遗址，绕过周公测影台和宏伟的郭守敬观星台，一望无际的油绿一直排向浑莽的嵩山。玉米抱穗，棉花泛白，大豆绷粒。

　　阳城人陈胜，一人呼，百家应，削木为器，揭竿为旗，其势何其壮！虽然称王只有６个月时间，却改变了一个雇农一生的形象。那个时代是出英雄的时代，成就帝业的刘邦是英雄，不肯过江东的项羽是英雄，敢举义旗的陈胜也是英雄。萧瑟秋风今又是，高天上，狂跑的阴云间，人字雁阵驮来一个遥远的雷声：“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郑州故事万元争霸赛３６号作品

　　王剑冰（《散文选刊》主编）

　　本不知陈胜是河南人，郑州评选出的本市十大历史人物，陈胜榜上有名，这才留心找寻这位老乡的踪迹。“陈胜者，阳城人也，字涉。”这个阳城就是登封的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