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辞旧迎新的2007年12月31日,海南各大报章无一例外地刊登了一条消息:因涉嫌巨额受贿及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文昌原市委书记、48岁的谢明中将被移送司法机关。报道说,谢明中多次收受文昌市有关干部和私人老板的贿赂,数额巨大,并存在生活作风腐化等问题。报道未提具体数额,但披露说,这是海南建省20年来“查办的涉案金额最高的党政领导干部腐败案件”。
贫民子弟
出事之前,谢明中给人的是一个“想干事、能干事、干成事”的地方官形象。他带领偏隅海南岛东北角的侨乡文昌从恢复性增长到加速性增长,5年间财政收入翻了5倍。
谢的出事,犹如巨石投湖,震惊海南岛,特别是文昌人的心情更复杂,一面议论这个市委书记带给文昌的巨变,一面斥责他沉迷权位、贪污腐败和玩弄女学生的行为。
事实上,就是这样一个注定被后人痛骂的人物,也曾有过雄心壮志、自强不息的光辉岁月。
1960年1月24日,谢明中出生在广东省化州县平定镇一个穷困的农民家庭。谢曾对前来文昌采访他的记者说:“我的童年生活异常艰苦,但艰苦的生活却培养了我坚强的性格。”
1977年,17岁的寄宿生谢明中高中毕业,恰逢“文革”结束后第一届高考。他成绩优异,却因父亲出身问题,政审不合格,与中山大学中文系失之交臂,返乡务农。
第二年再考,他“审时度势”只报考最艰苦的地质、林业、师范等中专学校,并被广东地质学校录取。中专毕业后,谢被分配到广东地矿局海南地质大队工作,那时海南还未建省,是广东省下面的特别行政区。1981年8月24日,谢到地处琼山县云龙镇的地质大队报到。
清水衙门
1986年10月,已经调回地质大队工会工作的谢明中,因为“一个人独自筹备5个大会的材料”,令领导刮目相看,直接被任命为海南地质大队团委书记(正科)……
在5年团省委书记任上,谢明中干了一件令人侧目的实事。此时,谢明中与江苏盐城农民出身的仇和,一南一北展现出“暴风骤雨、大刀阔斧”式的领导方式,遥相呼应。
国家级贫困县陵水县大里乡是海南团省委的扶贫对象,那里的人们依然生活在茅草盖的危房里,谢事后回忆说:“为彻底消灭大里乡的危房,我把全乡的茅草房一把火烧了,后来,我筹了1890万元用来重建这些房子。”结果,320多户苗家全部住上新房。
经此一役,谢明中的能力逐渐被海南省高层赏识。
海南大胆使用谢明中,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谢明中是一个干净的正厅级干部,“在团省委这段时间,清水衙门的地方,不存在经济问题”。
2002年11月1日,时任海南省委书记的白克明找谢明中谈话,指示他“可以进入角色,思考文昌的发展道路”。文昌是中国最特殊的一个县级市,这里是“两后一相”(谢明中语,指宋庆龄、宋美龄和宋子文)的故乡,常住人口只有50多万,但侨居海外的文昌人却多达130万。
此刻,文昌正处在一个经济低迷、发展乏力的困难局面,尤其需要一个“仇和式”领导干部的出现。整整两个星期的思索后,谢明中自信满满赴任文昌。
到文昌报到后的第五天,即2002年11月29日,谢明中就在市委扩大会议上脱稿发表“万言演说”。如果把当天演说中的话与之后的事实对照,颇富意味。
比如,“今后凡是党政班子不团结的、党政副手不配合的,要坚决采取果断措施”。其结果是,在一届任期内,谢明中逼走了陈忠文和张德铜两位市长。有趣的是,谢明中被抓后,这两位前市长都官升一级,海南政坛议论纷纷。为此,省委书记卫留成在两个场合郑重解释,两者升官与谢的落马并无关联。
有心人慢慢注意到,谢非常喜欢讲一句话,“公则明,廉则威”。反讽的是,到头来,谢明中落马,其中工程款“功不可没”。
退官政策
他还在文昌拉开了“铁腕治市”的帷幕。他执政不久,便给文昌干部留下“爱冒险、太冲了”的印象。谢明中抓城建,发现文城太平桥头有几间烂房子,前几任书记都想拆,但都因为业主来头大,不敢拆。谢明中“不顾一切”,他逼市委常委王美珍女士在15天内把它拆完。一位文昌退休干部说,谢明中曾手指王美珍,放出狠话:你不完成我就枪毙了你。
还能体现谢明中“铁腕治市”的一个例子是,2003年夏天,文昌退耕还林全省倒数第一。省林业局局长对谢说:“书记啊,你完蛋了,一票否决。”第二天,谢马上开会,只说了一句话:“完不成退耕还林任务,退官还林。”结果,短短一个多月,超额完成任务,全省第一。
在文昌,谢明中建立的是一套“总司令直接指挥到连、到排”的执政模式,正是这个执政模式,使谢明中全面掌控了文昌上下,形成一人“说了算”的局面。
同时,谢开动全市所有宣传机器为个人歌功颂德。一个局长甚至在当地出版的一本科技杂志上拍马屁说:“中国出了个毛泽东,文昌来了个谢明中。”当一名文昌籍香港老板看到这句话时,惊讶不已,连忙给他的这个好友局长打电话,却被告知“这是形势所逼”。
最终,“权色交易”上演了。文昌的老干部发现,小学女教师、女高中毕业生、女服务员陆续被谢提拔为公务员或进机关“吃财政饭”,2006年9月起,他们开始向中纪委、省纪委和有关领导举报谢明中。
“谢明中太不成熟了,干吗要把那些女人安排进政府,多显眼啊。”一名曾经在文昌市委工作的知情人对记者说。
自己倒下
“如果不是这次被查,我们还不知道谢书记有那么多钱。”曾在谢身边工作的一名市委干部对记者说。海南纪委披露,谢是海南纪委查办的涉案金额最高的党政领导干部,以此推算,谢收取贿赂金额在1400万元以上。很多文昌干部跟记者谈到,谢明中受贿这么多,跟“心理不平衡”大有关系。
一个事实是,“谢明中救活了很多文昌老板”。但事后,老板的心态是,“没事去碰官干吗”?如此情景,极大刺激了正处在权力自我膨胀期的谢明中。
“城里的好轿车一天比一天多,但他这个书记自己却连一辆车也没有,心理能平衡吗?”
有趣的是,初到文昌,谢便叮嘱干部们不要“经济搞上去,干部倒下去”,岂料倒下的是他自己。有名市委干部对记者说:“谢要老板们的钱也就罢了,他不应该收干部的钱,他傻啊,干部们才有门路去告他。”转自《南风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