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村民指点华南虎拍摄地点 　　周正龙拍摄的华南虎图片

　　□晚报记者 牛亚皓 文／图

　　核心提示

　　县城电视台一个普通的记者吴华在一个山坡下拍到一个老虎，有录像为证，看过的人都十分震惊：画面中的老虎行为逼真，背景逼真。难道是真的，在湖南平江县出现了老虎，甚至，出现了华南虎？

　　虎落平江，震动全国。随即“华南虎２”、“吴华虎”得以非正式命名。而其真假令人质疑，多个关键疑问浮出水面，却得不到当事人的任何回应。

　　虎闻

　　２００８年３月２３日早上大雾深锁群山，湖南省岳阳市平江县郊区山脚下的一个小饭馆刚刚开张，一个瘦高个的黑脸汉子将一长串鞭炮甩在公路边上，劈里啪啦的声音响了起来。满地的红色碎屑顺风游走到公路边的一个斜坡下，斜坡上扯着一个宽大的红色条幅，上书：“２００８年中国平江红色旅游年”。不高的斜坡背后是一片麦田，水窝里站着一头灰灰的老牛，看似一动不动，好像一头石牛。

　　石牛寨位于湖南、江西、湖北三省交界处，是近两年来平江县旅游局力推的一个风景区，景区不大，景物不多，目前交通不便，但在这里突然发生了一件稀罕事儿：２００８年３月１９日，有人在这里的山窝里发现了老虎，说不定还是华南虎。

　　众所周知，国内有关华南虎最热闹的背景是：陕西镇坪县农民周正龙自称拍到华南虎照片，照片真假连续争吵了几个月且悬而未有定论。这个时候，湖南平江却出现了华南虎。

　　而且这次不是照片，而是录像，有人拍到会动的老虎了。

　　拍虎者，平江县电视台的记者吴华，一个“个子蛮高三十多岁的男人”。３月１９日上午，有平江县大坪乡新坊村在石牛寨山脚下挖菜的村民看见，这个扛着索尼摄像机的男人自山道往下一路狂奔，嗷嗷叫着“我拍到老虎了，我拍到老虎了”，欣喜若狂。随即他拿出手机打电话，有人开车将他接进石牛寨风景区公司的办公区域。

　　

　　录像

　　办公楼前当然围着一些人，人群中有风景区员工兼公司宾馆保安的艾朴中，也有闲来无事常来逛的新义村村民艾建文。据其二人陈述，吴华下了车就将摄像机内的录像放给在场的人看，画面里有一只老虎先是趴着，又站了起来，甩了甩头，往前走。“清清楚楚就是一只老虎，画面也是这里的山和树。”３月２４日早上，艾建文在山路上撇着嘴说。

　　平江县林业局的工作人员毛大姐也看了这个录像。“老虎，这么长。”３月２３日下午在办公室内，她笑着将两手分开一米多长的距离。

　　平江县电视台的一名李姓工作人员称，这段录像现分为三份分别在国家林业局、县林业局、吴华本人三者之手。３月２２日，在平江电视台，吴华在县委宣传部领导的陪同下曾将此录像放给湖南本地部分媒体记者看，此后便再不示人。

　　湖南本地媒体两名记者证实，那段录像时间甚短，约有１９秒，最先是带有明显丹霞地貌的石牛寨的远景，杂树交错，一个较高的石壁，若干石头。镜头往下移，画面左下角突然出现一个黄色物体，镜头移过黄色物体后又往回拉，似乎在寻找什么。一阵摇晃后，画面定格并开始拉近黄色物体，看起来就是一只老虎，斑纹都可以看得见。这时老虎突然动起来，并缓缓起身，起身后悠闲地向前走了一两步，左右甩了甩头，摇了摇尾，随即突然将头部转向正前方往前迈步，此时画面竟戛然而止。

　　所有看过录像的被访者都对录像的真实性表示惊讶：的确是石牛寨的山体和石头，也的确在画面中出现了一只老虎。

　　“录像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一天后，３月２３日上午，国家林业部保护司官员表示，林业部已邀请相关专家对吴华所拍摄的录像进行过鉴定，而对于录像中的大型猫科动物是否为华南虎，“目前还没有结论”。

　　

　　传言

　　也就是说，吴华所拍摄到的是大型猫科动物无疑，但是不是华南虎还不一定。这个“不一定”在省林业厅野生动物保护处处长桂小杰、平江县林业局野保站副站长梅灿、湖南师大生命科学院动物学系教授邓学建等专业人士看来，还有可能是云豹、京猫，而在坊间则迅速流传为“石牛寨出现老虎了”。

　　一时，沉淀多年的传言开始在新坊、新义两村重新流传。３月２３日下午，在石牛寨风景区大门前的湖水上一边撑着木筏，艾姓一老一少一边侃侃而谈，关于老虎的故事多得数不过来，不外乎何时何人见过老虎、打过老虎，老虎啥样，说书一般。“你胡编的吧？”少年仰头大笑后，老汉也笑个不停。

　　３月２４日中午，几位新坊村村民站在自家院中晒着太阳，表情凝重地对郑州晚报记者说：“山上真的有老虎，你可小心点。”

　　３月２４日上午，新义村青年艾鹏程陪家人登上半山腰的七仙桥，家人去下面的寺庙烧香去了，他掐着腰站在破旧的阳台下冲着艾建文喊道：“我找到老虎了，我找到了两个老虎脚印，这回发大财了！”

　　原来，部分村民从平江县林业局野生动物保护站官员口中听到消息，只要找到一个老虎脚印就获奖金８万元，找到一坨老虎屎是１万元。这时候，华南虎存不存在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有老虎，甚至只要发现有老虎的半点踪迹，对于当地村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事。

　　艾建文很难相信艾鹏程的话，但听了还是一惊。艾鹏程随即摇头说自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不过他已经在山上寻找好几回了，希望还是有的。

　　３月２３日下午，较远的一个村的２０岁青年樊毓也来找老虎了，他爬上了最高的山顶，无果而终，累得满身大汗，一屁股坐在两道人工溪流中央，郁郁不乐。

　　３月２３日晚上，湖南部分电视台记者商量着在深山支帐篷守夜，看能否拍到老虎，他们当然没有付诸行动，但曾于白天努力搜寻发现过蛇皮和野猪的身影。

　　

　　迷惑

　　这一切都是老虎的录像以及有关传言所致。传言已去，新来的录像会不会就说明了，石牛寨真的有老虎？

　　除了陈旧的传言，３个观点在无形中支持着老虎的存在。据新坊、新义两村村民介绍，几年前村民经常上山砍柴烧锅，山上已经被砍得光秃秃了，老虎肯定不会来。而这几年家家户户都已不再烧柴做饭了，山上的树木重又长起来，虽然不够茂密，但足能藏得住一只老虎。而一些专家的话也增加了这一点的可能性，有湖南某专家此前就说，近年来这一片地方树林植被保护力度逐渐加大，这为出现野生动物奠定了基础。

　　还有，半月前，江西的一座高山发生过火灾，有可能老虎为了逃难就跑到石牛寨这边的山窝里来了。其山也高，林木茂密，或有猛虎，这比石牛寨单单出现野生老虎更值得相信。３月２４日上午，郑州晚报记者登至石牛寨山峰３００多米处已然看到，这一三省交界处遍地是山包，数江西那座山最高，距离并不远。中午时分，近看此山，山上果然有被烧过的明显余痕，大片大片的暗红色。

　　考虑到老虎的自然天性和生存依赖性，石牛寨似乎也没有食物链的缺口，记者在山上看见的野猪的身影也是一个佐证。

　　

　　质疑

　　事件本身来得太过突然，半信半疑者居多。

　　首先难以成立的就是从江西高山上逃难来的老虎。记者到两省交界处曾查看，中间是一条随时车过人往的公路，两旁边住的有人家，老虎怎么会踏过公路，逃窜而来？

　　更关键的是，为什么偏偏电视台记者吴华来拍，突然拍到了老虎？石牛寨附近几个村子，村民经常上山，就发现不了？

　　这一个石牛寨的山，并非人迹罕至之地。山脚下有寺庙，山腰３００米处亦有一处。３月２４日上午，并不崎岖的山道上，多名村民手提黄纸上山烧香拜神。据他们讲，这一习俗已经保持多年，不定时地上山，但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看见老虎。

　　石牛寨风景区保安艾朴中在３月２３日晚上声音低沉地对此辩驳说，老虎也怕人，三三两两的人结伴上山，多笑语不断，甚至年轻人会大声喧哗，老虎听见人声必藏匿或逃走。“吴华是一个人上的山，一个人沉闷不说话，老虎就发现不了他。”

　　吴华为什么一个人上山？ “吴华来的时候说，以前拍景区的宣传片几个镜头没拍好，再来补一下。”当日就在景区办公楼前闲聊的艾建文看见了吴华，吴华是被景区总经理艾红光开车送来的。依据常理，吴华为景区拍摄宣传片，会没有景区工作人员陪他？

　　“艾红光陪同吴华上了山。”当日有新坊村村民发现艾红光很快就一个人下山离开了。并有知情者说，艾红光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有急事，赶紧下去了。

　　山上只剩下吴华一个人，他拍了多长时间？“从他上去到下去，一共半个小时。”新坊村有目击者说，吴华下山后给艾红光打电话，艾红光的车来到山脚下，遂离开。

　　３月２４日上午，郑州晚报记者沿着吴华曾经走过的山道上山，计时３０分钟，登临处果然有多名看过录像的被访者描述的风景：陡下来的石壁，那些石头的形状，杂树，平坦的地面。

　　３０分钟拍到的老虎画面，在老虎站起开始迈步后突然终止，为什么吴华不拍得更多些？吴华的解释是：“我当时很害怕。”而据郑州晚报在其拍摄现场看到的情景，在相距１００多米处拍老虎，如果吴华在动，老虎不可能看不到，但其拍摄画面中的老虎却是“悠闲”的，这不能不又是一个疑问。

　　３月２３日晚上，艾朴中对此亦支支吾吾地解释：“当时吴华和老虎之间，风向是从老虎吹向吴华。”他还对要上山寻虎的记者笑道：“老虎，跑得远，现在说不定都跑到几十公里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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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伸阅读

　　陕西华南虎事件始末

　　２００７年１０月１２日上午，陕西省林业厅宣布：１０月３日１６时３０分，镇坪县村民周正龙拍摄到野生华南虎照片。经专家鉴定，照片是真实的。在当日的新闻发布会上，陕西省林业厅当场向周正龙奖励两万元现金。

　　１０月１９日 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种子植物分类学创新研究组首席研究员傅德志在网上表示，敢拿脑袋担保，拍摄的华南虎是假的。

　　１０月２０日，周正龙表态，他以人头担保，如果照片是假的他就去坐牢。

　　１０月２３日，陕西省林业厅以及周正龙在国家林业局就在当地发现野生华南虎一事向国家林业局进行了汇报。

　　１０月２４日，国家林业局有关部门负责人首次表态，决定组织专家赴当地进行野生华南虎资源状况专项调查。

　　１１月１５日，网友称华南虎照片改自年画。

　　１１月２８日，国家林业局首批专家调查结束。

　　１２月２日，多方专家认定虎照造假。

　　１２月４日，国家林业局称不越位鉴定虎照。

　　２００８年２月４日，陕西省林业厅就“草率发布发现华南虎的重大信息”发出《向社会公众的致歉信》。

　　我国华南虎生存状况

　　华南虎曾广泛分布于华东、华中、华南、西南等地，数量应在１０万只以上。

　　上世纪中叶，我国华南虎数量还保持在４０００只左右。但在此后几十年里，华南虎数量锐减。

　　１９９０年，国家林业局等调查结论是我国野生华南虎剩二三十只。

　　２００１年，国家林业局等调查认为，野生种群存在的可能性已经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