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山区乡镇,是著名的石雕文化之乡。我在那里参观的时候,一开始很激动,村村都丁丁当当响着,到处能看到开采出来的青石,凿制石雕的场面蔚为壮观。但看得多了,就失望起来,因为我发现,他们凿制的产品基本上就是两样:墓碑和石狮子。
有制作就说明有市场。墓碑不去说它——生活中总有人在不断离开。石狮子的市场在哪里?听当地人介绍,大都是政府机关单位和金融部门,总之,买家是既要有权又要有钱的。这也使我想到,过去的衙署(古代的政府机关)门前,是常有石狮子的。解放后已经不常见了,但近十几年却有复苏之势。我曾看过一个消息,某个著名的贫困县竟然有过一项创举,19个机关门前都蹲着石狮子。
石狮子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符号之一。古代民俗认为,狮子是百兽之王,勇猛威风,可以避邪生财,带来祥瑞之气,所以是看守门户的吉祥物,大多用于宫殿、庙观、佛塔、桥梁、园林、陵墓以及住宅门口。说实在话,石狮子摆在住宅或商家的门口,我倒意见不大,求财求祥瑞,且不管是否真的有效,最起码是个心理安慰,还有一点就是,那是人家私人的钱,想这么花,外人管不着。但我对衙门门口的石狮子一直没有好感,因为它一直是封建社会表现官威的饰物,石狮子的高大凶猛,总让小民百姓产生望而生畏的距离感。可那是在过去呀,如今把它摆放在咱们的党政机关门前,到底是向谁示威呢?
机关门前的石狮子,我以为,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
其一,是一种不良的“衙门心理”在作怪,透露出少数官员在潜意识深处,有种高高在上的官欲,并借石狮子壮胆扬威,表达特权思想。石狮子的张牙舞爪,对应的是某些人的强势心理。而这种心理,与“人民公仆”应该具备的心理,显然背道而驰。
其二,则是奢靡和浪费之风。我问过那些石工,他们雕制的石狮子价格不菲,一对石狮子,小点的至少要六七万元,大的、所谓名师打造的达到十多万、几十万元。一个石工还感慨地说:那些部门的钱,好赚!我就想,这么贵的石狮子,在财政支出上是以什么名目报的销?又是谁大笔一挥审的批?
但我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幼稚,因为网上、报刊上各地花费巨资搞“衙门”建设的报道层出不穷。比如不久前,湖南某市某区就违规占用数百亩土地,准备花上一亿多巨资修建豪华办公区。又如四川某县法院负债数百万修建新办公楼……是啊!想想,超高标准豪华办公楼都能建,一对石狮子又能算什么?反过来说,毫无是处却贵得离谱的“衙门”石狮子,已经堂而皇之地列入财政支出,那么修建大马路、大广场之类,也不算什么吧?
石狮子虽小,开的却是腐败的口子,它反映的思想意识和连带着的现实问题却绝对不小。
我多么希望,咱们政府部门门前的石狮子能够撤掉,连带着,那些特权意识和问题也能从现实中消失。这应该也是一种强烈的民愿,因为即便那些以凿制石狮子为生的石工也有同样的想法。一个石工就告诉我,他每次送货的时候,看到自己亲手做的石狮子安装在那些部门门前,心里就不舒服。如果某些官员真的能俭省节约,切切实实为老百姓办实事,他宁愿不赚这种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