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童工住处很简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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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自遥远的四川凉山,大多未满16周岁。工头们利用所谓高薪的诱惑,把他们从当地各个贫困家庭中搜罗出来甚至是直接拐骗出来,一批批运送到东莞,再从这里,一车车发往珠三角各地的工厂。
在陌生的土地上,他们常被打骂,几天才能吃一顿饱饭,一些小女孩甚至惨遭强奸。他们日复一日从事繁重的工作,一些孩子想要逃跑,但前路已被封死,工头们用死亡进行威胁,告诫他们逃跑就要付出代价。而在遥远的家乡,他们的父母却并不知晓自己儿女所经历的非人遭遇,南下的儿童在逐渐增多。
童工·买卖 >>> 每天运送几车童工
近百名小孩,带着脸盆、被子等行李,聚集在小超市门前,他们像超市里摆放的商品,按照横排的顺序列队,他们在等待着别人的挑选。
3名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人群前方,他们不时地拍拍这个小孩的脸,捏捏那个小孩的胳膊,然后喊着,“下一个”。这些小孩,面孔稚嫩,身高大多不过1.4米,其中的十来个,看上去甚至还不到10岁的模样。
“年龄多大?会不会说普通话?”一个中年男人腆着肚子,漫不经心地问一个女孩。小女孩没多说话,只是点头。男子随即拿来纸和笔,让她写上自己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女孩走上前,歪歪扭扭地写出阿拉伯数字“93”,就再也不知道怎么动笔了。中年男人指着小女孩的衣领问:“这用普通话怎么说?”“衣。”女孩憋了半天,蹦出一个字。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头,接着喊:“下一个……”
居民绍先生在这里已住了3年,他说,这些老板是来挑童工的,现在还不算旺季,到了11月、12月的时候,这里几乎每天都能运来或者运走好几车这样的小孩,“像白菜般在东莞买卖”。
童工·特写 >>>
几天才能吃顿饱饭
一名身高1.2米左右的小男孩提着个塑料袋,用手摸着肚子,踮着脚在人群外观望工厂挑人。少顷,他转身进入旁边一家小卖部,在一堆饼干前徘徊。“肚子很饿,中午没吃饭。”他吐了吐舌头,在口袋里掏了掏,发现只有几毛钱,只好继续死盯着饼干……
这是4月5日,记者在石排综合市场附近看到的一幕。童工们说,他们赚到的工钱都被工头号称寄回家了,身上没有任何积蓄。在等工的日子里,工头每天只给他们10块钱生活费,除去房租,他们剩下的5块钱根本不够吃饭。市场附近有几家小餐馆,餐馆里最便宜的菜也要6块钱。于是,童工们只好整天买馒头度日,“过了好几天饿得受不了了,才能吃得上一顿米饭”。
两天后,记者再次见到这位小男孩时,他已经饿得有气无力,说两天没吃饭了。小男孩自称年仅12岁,已出来打工一年。他身边的几个朋友也大多是这个长身体的年龄。“现在都下午2点半了,我们一点饭也没有吃,饿死了。”几个童工纷纷抱怨,但工头出现时,他们都安静下来。
记者找了个借口,带着他们到附近的小餐馆吃饭。他们大口大口地嚼着土豆片,一脸的幸福。有个童工突然蹦出句:“东莞的饭菜比家里面的好吃多了!”“是啊,是啊。”其他人跟着附和。
漂亮女孩易遭强奸
这些童工大多住在石排市场周边的出租屋或者小旅社。饭后,他们把记者带到了住处。穿过昏暗的、散满烟头和啤酒瓶的过道,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恶臭,伴有阵阵发霉的味道。房间大概不到10平方米,一张一米多宽的破床就占了大半空间,里面阴暗潮湿。童工们说,没找到工作时,所有人都住这样的地方,工头跟房东都很熟了,资金周转不过来时,直接登记一个名字就可以住进去。
正说着话,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幽怨的吉他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吼叫。“又有人想家了。”名叫罗小平的12岁童工说。而为了报答记者的一顿饭,他们竟提出要帮记者找几个漂亮女孩玩玩。
他们这一群人中的小带头人,名叫阿火,他12岁出来打工,在东莞整整干了9年,目前主要帮工头做类似打手的工作。由于在他10岁的堂弟阿末饿得受不了的时候,记者曾带他们去吃饭,他对记者心存感激。据阿火介绍,稍微漂亮点的女孩,工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强奸她们,“我也强奸过这些女孩子,一般玩的都是15、16岁的小女孩,很漂亮的呢。”阿火还称,有少数漂亮点的女孩子在老大的诱惑下吸毒,最后被带进娱乐场所。
逃走面临死亡威胁
10岁的阿末曾在东莞东城台荣电子厂(音)工作过两个月,每天工作15个小时,早上8点上班,晚上12点半下班,中途没有休息时间。“很累,我想回家,我们这些小孩都想回家了,但是没车费。”阿末说。
事实上,就算有车费,他们也很难回得去。一位稍大点的童工告诉记者,工头常常恐吓他们。“如果想脱离控制,或者回家的话,那就是死路一条。”这位童工说,如果逃走,或者跑到其他工头那里,他们连命都会丢掉,因为工头会派人把他们杀死。
童工们说,每个工头下面都养了一些打手和监工。阿火就是这样的角色,一位童工提醒记者:“不要跟阿火在一起,他这个人很坏的,是老大手下的‘监工’、‘打手’,经常欺负小孩。”他们说,4月13日晚上,阿火就打了一个小孩,差点还动起了砍刀。
趁阿火不在,他管辖下的12岁童工罗小平神神秘秘地将记者拉进一间房间。然后突然从床底下抽出一把西瓜刀,架在记者脖子上说:“你怕不怕?他们就是这样对我们的。”
童工·内幕>>>
工头有绝对管理权
记者打着东莞东城某服装厂的旗号来到这个“童工市场”,表示想挑一些便于管理的童工到厂里干活。
工头们将记者紧紧包围着,一位自称叫潘阿杰的工头甚至当场拉出几名小孩站到记者面前。潘阿杰说,这些小孩身体好,干多重的活都没问题。他抓住记者的手,意思是让记者用力拍打小孩们的身体,以证实自己的说法。几名小孩则顺从地像接受老师惩罚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原地不动。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潘阿杰最终同意小孩们的工价按每小时3.5元计算。记者对这些童工究竟好不好用表示了疑问,潘阿杰说,这些小孩都是从四川凉山老家带出来的,车费、生活费都由他们先行垫付了,孩子们的父母给他们写有保证书,村委会也盖有公章。“我们对他们有绝对的管理权,可以采取一切的措施,你们只要跟我们签一份用工协议就行了。”
潘阿杰随后展示了这份用工协议,记者记录了如下内容:每月甲方需保障乙方员工上班300小时/月,如因甲方原因未能上满300小时,由甲方补足所差工时工资;甲方不得直接支付给乙方任何工人工资及其他费用;临时工工资甲乙双方需保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听话工头派人去打
在记者蹲守这里的几天内,每天都能看到有职业中介带着工厂里的人,前来挑选他们需要的员工,然后就有人开着大卡车或者面包车,将这些小孩塞得满满当当,然后扬长而去。
记者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在所有这些交易中,一个身高约1.75米,左耳戴着银色大耳环的中年男子的身影总是活跃其中。4月6日,在来自凉山越西县、刚从工厂打工出来的12岁凉山小孩罗小平的帮助下,记者与该男子取得了联系。男子自称叫雷生,同样来自四川凉山自治州。
记者对他说:“我们工厂的活不重,主要就是拆线头什么的,为了方便管理,打算要50名十四五岁左右的工人。”雷生显得有所警惕,他详细询问了记者所在工厂的位置、名称、设备、员工数量、订单情况,迟疑片刻后,他开始信任记者了,终于干净利落地表示,工厂要多少人,他就能给多少人。同时,他还保证这些员工绝对听话,服从任何管理。他暗示,如果员工不听话,只要给他一个电话,他会派人过来打到他们听话。
记者从一个据称是雷生堂弟的人那儿得悉,这个雷生是石排凉山工头中的老大,他的手下分有18个小工头,每个小工头手下分管着50至100个不等的工人。在东莞,至少还有三四名像他这样的大工头。
“把他们都搞成了18岁”
数量庞大的童工们究竟是如何被送到各个工厂,又是如何能躲得过劳动部门检查的呢?工头们称:“我们把他们都搞成了18岁。”
在另一位陈工头处,记者一一给在场的小孩们发烟,获得他们好感后,记者乘机询问起他们的年龄。记者发现,现场的数十名“工人”中,有近20名小女孩的年纪不满16岁,最小的1998年出生,最大的也只是1993年出生的。其中有个女孩的工牌上写着名叫阿梭,年龄26岁,但她笑着说:“这些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年龄也是假的,我其实是1995年出生的,今年才13岁。”她还指着旁边一个女孩子的厂牌说,“喏,这写着她今年20岁,她实际是15岁。”在男童工中,记者发现了一个采访中遇到的年龄最小的童工,1999年出生,今年竟然还不到9岁,但工卡上并没有显示名字。
在记者表示惊讶的时候,陈姓工头却在旁边哈哈大笑,他说,这些都很正常。陈工头随后拿出几张户口本复印件给记者看,他说他们凉山人都不爱办身份证,出门都是带户口本,小孩的户口本复印件很容易造假,把年龄改成18岁以上,绝对能应付检查。
这个行当里有明确分工
记者与雷生洽谈用工协议时,雷生曾说,谈好工价的话,和他签合同就行了,由他定时去工厂结算工钱,但他一个人还无法决定这帮小孩的命运,必须由3个主要的工头一起拍板。他的解释是,在他们这个行当里,有明确的分工:有人专门负责在凉山当地招工,并且将他们运到东莞;有人专门负责在东莞这边的接待,负责安排他们的衣食住行;另有人则专职负责联系当地一些劳动力中介或者用工工厂,保证将这些童工送进厂里。
据《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