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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度，他被捧为公众人物；一度，他学会了用外交辞令与媒体打交道；一度，他被一些地方或者机构奉为座上宾；一度，他仿如明星般到处走穴；一度，他的儿子要当电影主角；一度，他如大学的教授般开始讲课；一度，他开始指点经济走向……

  而如今，梦已醒，家人仍旧。周正龙自己却身陷囹圄。

  是谁改变了周正龙？是他咎由自取？还是在他背后有着追求利益的官方力量？

  而另一方面，除了一场官场官职大变动之外，周正龙还给陕西官方带来了怎样的震撼？晚报记者 牛亚皓 文／图

  记者看到的周正龙一家

  周正龙是个家境一般的农民。

  他住在文彩村，狭长的村子。树荫掩映下，一座外表暗白的屋子，屋前种树种菜、养蜜蜂、圈养了５头猪。２００８年６月２８日的早上，周正龙的妻子罗大翠喂猪完毕，她背上大竹篓，去镇坪县城关镇菜市场，卖菜。那个时刻，她并不知道第二天会发生多严重的事情。

  第二天周正龙以涉嫌诈骗罪将被量刑的消息传到罗大翠的耳朵里，晚上，她忽然给记者打来电话，话音里有着极度的悲伤。

  按照陕西省公安厅副厅长白少康给记者提供的准确日期，２００８年３月陕西省公安厅和安康市公安局开始介入，发现周涉嫌犯罪后，５月１２日以涉嫌诈骗罪立案侦查，５月２０日侦破此案，６月２４日提请检察机关批准逮捕，６月２８日批准逮捕。

  ６月２４日中午周正龙被带走时，罗大翠正在菜市场卖菜，村中邻居杨欣秀看见了呼啸而来疾驰而去的两辆警车。罗大翠不知详情，但警察搜查自己家找出老虎年画那天，罗大翠在现场，事后一直对媒体隐瞒。

  杨欣秀说，罗大翠本来话就少得可怜。这位已届知命之年的妇女，在村中与人闲谈时，绝口不提周正龙拍虎的一字一句。丈夫被警方带走后，她更加孤独，６月２８日午后她在菜市场卖完菜，又背着竹篓沿曲曲拐拐的山路走回了家，弯腰烫剩饭吃。堂屋墙壁上的两张白酒广告还贴在上面，罗大翠说周正龙并没有得到这家酒厂的任何报酬，现在家里依旧“不好过”：下大雨了屋子四处漏水，一直没钱维修。

  ２００８年６月３０日下午西安下了大雨，在看守所里的周正龙不知会不会想到自家的屋子，以及那个遥远的村子。邻居杨欣秀今年６０岁，对周正龙的看法欠佳。杨说，周正龙不是本村人，是另外一个乡的，与罗大翠结婚倒插门来到文彩村，对罗的父母一向不好，还和罗经常吵架，“一向不和大家来往” 。

  “我不认识他。”周正龙被捕的消息传出之前的６月２８日下午，罗母佝偻着腰一边喂鸡一边大声说。罗父母紧挨着住在周家屋后，罗父耳聋，坐在烧柴锅前一语不发。

  陕西千名干部集体反思

  周正龙的名字在陕西省政府公务员中，至少还得再提三个月。

  ２００８年６月３０日的下午，陕西省政府紧急召开处级以上干部大会，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赵正永通报省委常委、省政府常务会议决定，要以对华南虎照片事件的总结反思为契机集中三个月开展机关工作作风整顿教育，并将此项工作纳入全省各个机关年度考核的范围。

  “这次大会总人数超过了千人，是近年来所没有的。”会上，赵正永表情凝重地说，华南虎照片一事发生在陕西影响了全国乃至世界，损坏了陕西人的形象，影响了政府公信力，甚至成为国人的笑料。

  赵正永反思认为，这件事追根溯源是有些公务员缺乏理论常识，工作程序上严重不规范，如果有个环节认真负责一点，最后都有可能避免，但他们并没有这样做，这里面还包括“个别所谓的专家教授”。而当华南虎照已经成为社会热点之时，有些人并不敏感，让林业局来处理，在推行鉴定过程中没有进展，陷入被动局面，干扰了陕西全省工作，甚至在抗震救灾过程中也不得不花费精力去处理。

  真相大白，仍有“挺虎派”不信

  历时８个月之久终于真相大白。“但就是现在还有个别人仍然不相信。”赵正永提高声音，“执迷不悟，挺虎到底。”

  这样的看法，显然已经从高层影响到关克，这位陕西省林业厅信息中心主任。现在他的个人博客已经被删除到只剩３篇无关华南虎的文章，不再“表达自己的意思”。

  不过另一挺虎派代表北师大教授刘里远依然不相信事情的结果，他在前日晚上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就是周正龙亲口告诉我，我也不相信”。他的理由并不是“周正龙谎话连篇，说谎成性”，而是“我要说服我自己，才能相信这个世界”。

  法学专家称周正龙可能获刑３年

  已被逮捕的周正龙，比之曾经的挺虎派代表人物的被撤职、免职，这个农民遭罚显然更重。按照陕西省公安厅副厅长白少康的原话，根据《刑法》第２６６条之规定，周正龙的行为已涉嫌构成诈骗罪，依法追究周正龙的刑事责任。有法学专家分析，周正龙或将获刑３年。

  周正龙涉嫌诈骗陕西省林业厅２万元奖金。事实上，奖金也不是他亲自领的。６月３０日，陕西省监察厅厅长龚汉江告诉记者，奖励现金为周正龙儿子周松领走，他当时还签有领条，领条显示：“第一张华南虎照片，领走奖金２万元。”

  对于当初的新闻发布会，龚汉江说，陕西省林业厅未对拍摄现场进行勘察核实便草率上报，未对虎照进行科学鉴定，就违规（未报省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违规对周正龙实施奖励。“这是违反有关规定和行政工作纪律与程序的，是严重的违规违纪，行政乱作为。”

  既然是陕西林业厅官方的“乱作为”，主动给周奖金，周何又成为涉嫌诈骗所得？如果，在这一事件中周没有要这２万元，又该如何为周定性？

  是不是周正龙“一个人在战斗”？

  再来分析不是周正龙“一个人做到”的事情：最早，镇坪县经贸局局长谢坤元为周正龙提供相机进行拍摄，随后县野生动物保护管理站干部李骞虚拟虎照现场勘验报告，县林业局局长覃大鹏上报给分管林业工作的副县长杨高，杨高上报陕西省林业厅。周正龙的虎照遭到广泛质疑之后，又是陕西省林业厅的官员在为他撑腰。

  我们发现，从头至尾，周正龙的身边、背后总有地方政府官员的身影。

  地方官员为什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支持一个“连相机都不会用”的普通猎人呢？打虎派代表人物之一、曾起诉周正龙的律师郝劲松认为，是有人在他背后将矛头对准了１０００万元的国家自然保护区拨款。

  “目前尚未发现官员参与造假”

  与湖南“吴老虎”短短几天就有了造假真相相比，“周老虎”历时８个月才有了调查结果，其耗时之长令人怀疑。陕西省政府办公厅徐春华对此作出的解释是：一是此事影响甚大调查谨慎；二是当地原为华南虎栖息地，在有周正龙照片之前已经发现疑似华南虎毛发等物，所以调查起来有个过程，不是那么容易，需要时间；三是５·１２汶川大地震陕西也为重灾区，抗震救灾期间，相关调查工作无法进行。

  而对于是否有地方官员参与造假，在６月２９日的新闻发布会的现场，陕西省公安厅副厅长白少康这样回答郑州晚报记者：“调查工作到目前为止，对官员的调查多达几十人，未发现官员参与造假。”他解释说：“因为虎照的造假，拍摄手段没有特殊方式，作案手段简单，完全可以一个人做到。”

  网络民意推动高层探寻真相

  在过去的这８个月中，“打虎派”与“挺虎派”的口水之战不断上演。可喜的是，民意推动了更高层的官方来探寻事实的真相。

  按照上个世纪的惯性思维，官方发布的消息，特别是省一级政府职能部门公开发布的信息，是很难被公众来质疑的。单一消息发布，无更好渠道迅速及时传递回应的消息通道，都让来自上层的信息沉淀在了基层。这也是最初陕西省林业厅为何选择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告虎照真实内在的心理支撑。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网络时代民意的诉求已非往日，无数的网友开始为真相而战，民意的强大和胜利在“周老虎”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在网络时代，官方传统的表述方式，需要更多的改变。“对公众关注的热点问题要及时反映，对待舆情和民意必须高度重视，不然就会酿成大错。”陕西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赵正永在６月３０日反思会上说。

  （网上“挺虎派”现在咋样了？请阅读Ａ２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