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读《谁是最可爱的人》，作者魏巍令我高山仰止。而我又有幸面对“高山”采访，又有幸向“高山”组稿、编稿，作为无名作者的我，有幸访他，有胆编他的稿，这有缘于我是他郑州的老乡。一次采访，他在电话里操着郑州话说：“老家的人，啥时候都中。”一次组稿他尚在重病中，在病床上接受家乡报纸记者采访，口述出《郑州，我可爱的故乡》。我感激在心、记忆犹新、刻骨铭心。

赵富海/文 于德水/图

第一次采访魏老闹出的笑话

“我们从河南郑州来， 采访大作家魏巍。”司机一听笑了：“采访韦唯，歌星，跟外国人结婚生孩子的，是你们河南人？”司机是韦唯的粉丝，把作家魏巍听成了歌星韦唯。我很惊奇……

七年前一个冬天的傍晚，雪裹着黄尘纷纷扬扬而下，我只身匆匆赶往郑州东西大街魏巍老宅，可是那里已经没有了老宅，轰鸣的推土机早将这处明清老屋撕碎，灰土夹着雪花将废墟搅得狼藉一片。我即用手机报告魏老，许久，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这叹息传向故乡老宅昏暗的天空。我心里很难过。采访中，魏老说：“我是郑州人，郑州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啊！”可是在故乡郑州，这个郑州人的老屋没了。

采访魏老是2001年12月24日，通过他老堂弟魏柏年联系的。到北京后，先闹了个笑话，魏老居住在北京西山，是傍晚，路途远，出租车司机不愿去，我想用采访大作家引起司机的兴趣，说：“我们从河南郑州来， 采访大作家魏巍。”司机一听笑了：“采访韦唯，歌星，跟外国人结婚生孩子的，是你们河南人？”司机是韦唯的粉丝，把作家魏巍听成了歌星韦唯。我很惊奇，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不仅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代称，也是魏巍的代称啊。这个年轻人怎么不知道呢？我又释然，一个喧嚣娱乐的时代，一个令人健忘的季节，在这一代年轻人心中，或许没有“最可爱的人”，或许失忆。在他们心中， 那个时代已苍茫远去。

临行前，魏柏年交代我说：“魏巍心脏不好，但他能敌雄兵百万。不过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柏年生性幽默，很智慧。他心疼他哥，我当然明白他不让采访时间过长，我们也一样，谁不爱护一生敬仰的作家呢！

采访时，魏巍用一口郑州话说：“你们问啥，我说啥。”这令我受宠若惊。本想听他聊，听他一说，我还是问了《谁是最可爱的人》的写作和发表后的情况。谈及当时采访的情况，魏老说：“那时我跟志愿军一块在雪地里滚，吃炒面加雪，我曾三次去朝鲜，采访笔记十多本，回到北京才写出《谁是最可爱的人》，写作投入了真感情。发表出来后，1953年9月，全国文艺界的代表来北京，在怀仁堂听周总理作报告，周总理突然提到我写的《谁是最可爱的人》，他朝台下问，‘请问哪位是魏巍同志，站起来让我们认识认识这位朋友。’我赶紧站起来。总理笑着说，这篇文章写得好，鼓舞了前方将士，还感动了千百万的读者。周总理指示印发全军，各报转载。”

魏老诉说对家乡的眷恋

“故乡，是你的生身之地，那里有你的历史、血脉、记忆，有先人留下的身影和劳作。”一说到故乡，魏老很激动……

在采访中，魏老说得最多的是对故乡郑州的眷恋。他说自己是在17岁师范毕业离开郑州参加八路军的，后来当上了解放军骑兵团的政委，当政委时都快30岁了。当了政委之后第一件事是回郑州。10多年了，想念这里的同学、朋友、乡亲。“故乡，是你的生身之地，那里有你的历史、血脉、记忆，有先人留下的身影和劳作。”一说到故乡，魏老很激动，他说：“我今年81岁了，还想回郑州。”他对我们说：“改造东西大街，我的老房子也要拆， 拆就拆吧，再给我盖一所，我还是郑州人，回去有个地方住就行了。”

所以，我在由京返回郑州的第二天，去看了魏老的老宅子，第一时间向他通报了情况，魏老在电话里的那一声长叹，是那般无奈，却不能动摇魏老对故乡郑州的无限眷恋，而是更强烈，更能打动人心。6年之后的2007年秋天，我们再次看到魏老的思乡情结。

去年秋季，《郑州晚报》搞“郑州故事”的征文，我充当评委兼组稿人。因过去采访过魏老，由我请他写郑州故事，这次没通过魏柏年，我直接往北京打电话。接电话的是魏老的家属，她告诉我魏老住院了，并在电话中说，病中的魏老想念郑州、想念家乡。听说是《郑州晚报》要作一次简短采访，家属欣然同意了。记者王杰在北京军区总医院干部病房看望采访了魏老，王杰感慨：“一个伟大的作家，一个在病中的老人的情之所系，就是对故乡郑州的眷恋。”

当王杰由勤务兵引见在沙发上打盹的87岁的魏老时，老人问：“是谁啊？”听说是从郑州老家来的人，老人眼神柔和起来，伸出左手招呼王杰，“来，坐到我面前”。说了病情，话题一转， 直奔主题“郑州故事”。

魏老说，他一生两次回老家郑州，一次是1950年在骑兵团政委任上调往总政治部，他从西北去北京上任途中，回到郑州家里停留了几天。1937年离开郑州参军，1950年当政委回郑州，一晃13年。第二次回郑州相隔38年。说到两次回老家，老人精神振作起来，打开了话匣子。“1988年回郑州，不到一星期，什么都想看，看看街道，什么人都想见，走走亲戚，庙张村我姥姥家，禹庄村姐姐家。老家郑州变化大，1937年我离家时，郑州是个小县城，我住的东大街这块两边有些店铺，后来那块变成贫民区了。东大街有个关帝庙，我小学就在那里读书，后来上的师范，也离关帝庙不远，上师范不要钱。”

在郑州的东大街师范读了四年书，魏老汲取了不少进步文化，还参加过游行示威，抗议蒋介石的消极抗日，后来他觉得书生救国无门，决定投笔从戎，去了西安找八路军。

魏老说：“是这座城市养育了我的童年时代，我也是从这座城市走上革命道路的，郑州是我可爱的故乡。”

《谁是最可爱的人》

影响了许多人

魏老的“最可爱的人”影响哺育了无数“最可爱的人”，他也成了“最可爱的人”。我们永远崇敬他，永远怀念他，永远铭记他……

当年，他是瞒着家里人去当兵的。亲情所系，故乡之情，在他75岁时用诗句倾诉了出来，这首诗写的是他离开郑州参军的情形：“依稀少年时，泪洒黄河水，举目向北望，江山胡尘里，面对滔滔浪，泣下五百行，秋风拂晓月，束装离故乡。”

正如他自己所说，故乡有他的童年、历史和血脉，有先人的背影，心灵家园，郑州是他的根之所在。这首诗刻在黄河边上的一座石碑上了。

魏老是那个时代最优秀的作家之一，他是郑州的光荣，他眷恋故乡，故乡人也怀念他。在今年8月24日19时20分，88岁的魏老走了，他留下了宝贵的遗产《谁是最可爱的人》《东方》等著作，带着他无限眷恋的思乡之情离开了我们，离开了故乡。

魏巍于1920年出生于郑州，当代著名诗人、作家，曾任《解放军文艺》副总编，解放军总政治部创作室主任、总政治部文艺处副处长、北京军区宣传部副部长等职。

魏老的“最可爱的人”影响哺育了无数“最可爱的人”，他也成了“最可爱的人”。

我们永远崇敬他、怀念他、铭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