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周

去豫西看窑洞，印象最深的不是地坑院，也不是渗水井，而是窑洞里面的黄金万两。我说的“黄金万两”可不是钱，而是一种很恶心的东西，那东西学名叫“屎”，咱们美其名曰“食物残渣”。从郑州西郊到洛阳渑池，但凡已经不住人的土窑洞，您打一手电进去瞧瞧，十有八九会撞见这玩意儿，也不知是游客的留念，还是附近居民的杰作，反正不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现在河南人形象仍然不乐观，读完上面这段，您可能会进一步加深判断：河南人素质就是差！我也是河南人，我不想听到这样的话，所以我想换个开头：去苏州逛留园，印象最深的不是远翠阁，也不是小蓬莱，是假山洞里的冲天尿臊。那假山大名鼎鼎，叫“冠云峰”。冠云峰好几个洞，有尿臊的是最底下那个洞。上面的洞之所以还能保住晚节，估计是因为人们轻功、内功还欠火候，暂时尿不到那么高。

我换了这么个开头，目的是想证明素质差的不止是我们河南人。不过您可能又会说：往假山洞里滋尿的指定是河南游客，这种事儿别处的人干不出来。

得，我不跟您吵，我拿事实说话。

您读过《红楼梦》吧，《红楼梦》第27回，司棋也在大观园的假山洞里小便，毕了出来，“站着系裙子”。还有另一个丫环鸳鸯，晚上内急，不去大观园东北角的公厕，也不回房间找马桶，直接“下了甬路，寻微草处，行至一湖山石后……”还有我们尊敬的贾宝玉老师，曾经当着几个丫环的面，“走过山石之后去，站着撩衣”，那几个丫环还以为他要大便，劝他“蹲下再解小衣，仔细风吹了肚子”。司棋和鸳鸯是不是河南人无从查考，贾宝玉老师却是生在南京长在南京，地地道道的江苏男生。

讲素质，大观园里那拨公子小姐嬷嬷丫环还不如今天的游客，毕竟游客们大小便的地方已经不住人了，而贾宝玉他们却是在自己家里拉野屎放野尿，卫生观念似乎太差。不知道当年元春省亲的时候，有没有闻到腥臊之味？黛玉踱步在葬花的路上，会不会踩到地雷？

古人卫生确实很差。唐朝有位赵州从谂禅师，禅宗史上威名赫赫，人称“赵州古佛”。徒弟问他：“学人有疑时如何？”赵州故意打岔：“你是大遗还是小遗？”徒弟说：“大疑。”赵州回答：“那好办，大遗东北角，小遗僧堂后。”大遗即大便，小遗即小便，赵州和尚告诉徒弟，要大便了就去东北角，想小便了就去僧堂后，总之是随地大小便。

如果赵州不是开玩笑，那么一些千年古刹恐怕不会比豫西的土窑和留园的假山干净多少。曲径通幽处，到处有大小便。禅房花木深，还是有大小便。个别爱干净的住持，只能在禅房外面树一招牌：

此处禁止大小便，违者罚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