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诗人

渐行渐远的诗歌

□策划 本报文体中心 撰文 杨宜锦

转眼之间，诗人北岛在香港中文大学中国语言及文学系担任讲座教授整整一年了。去年11月，他结束了长期的海外漂泊生活，到香港中文大学任教。在该系主页上的教师名录一栏里，“赵振开”安安静静地排列其间。北岛，这个广为人知的大名，隐匿在后。

诗人这一称呼，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远。诗歌这门艺术，似乎也越来越和我们的生活不着边际。韩寒曾经在博客里提到：现代诗人和现代诗歌都没有存在的必要。当某位女作家被人介绍为诗人时，这位作家竟然勃然大怒，回敬一句：“你才是诗人呢！”就连曾经风靡一时的汪国真已经将手中写诗的笔换成了写书法的笔，成为了一名书法家，而朦胧诗派掌门人舒婷也不再诗情四溢，而改为散文创作为主。

诗歌一度拥有的崇高和诗人一度拥有的尊荣，已经模模糊糊。曾经守候于个体心灵软弱时刻的诗歌，已经渐行渐远。

你有多久没诗意过了？

[ 新闻事件 ]

诗被杀了，诗人的诗魂也被杀了

“努力地扇动翅膀/依旧没能绕过/雷电潜伏在云的周围/他爱的人都在下边……”今年8月1日，广东诗人吾同树在完成他最后一首诗《消失》后的第二天，在其东莞家中自缢，令诗歌界扼腕叹息。今年29岁的吾同树，原名曾桓开，毕业于暨南大学中文系，在广东诗歌圈里是“一位才华横溢、具备广阔创作前景的诗人”，曾被《诗刊》评为“2007年度中国20位最具活力青年诗人”。

也许是不想别人猜测自己自杀的原因，吾同树早就写过一篇文章，说“死亡是不可解释的，尤其是自杀，能找出来的原因都不是最关键的原因。”不过，从诗友们的悼文中可以看出，吾同树生前觉得生活压力大并且感到厌倦，他在生前的一篇文中也写到，他面临着极大的房贷压力，每个月还款2000元，大概需要240个月这笔账目才会理清。

时间再往前推到2007年10月4日，居住在云南昆明的湖北籍年轻诗人余地在家中自杀身亡。据其生前朋友介绍，余地当时有一对不满3个月的双胞胎儿子，年轻美丽的妻子则患有遗传性肺癌，癌细胞已经扩散，正在化疗，而余地没有工作。有朋友说，余地之死或许跟生活的压力有关。

已经有一些年了，自杀似乎成了一些中国诗人的多米诺骨牌，从海子、顾城到余地、吾同树，黑色的死亡游戏让人感慨。有人说，在一个根本不需要诗人的时代，诗被杀了，诗人的诗魂也被杀了。

[ 对话诗人 ]

诗冷落了读者，读者当然也会冷落诗

汪国真：

远离诗歌，主攻书法

1990年5月21日，学苑出版社出版了汪国真的第一部诗集《年轻的潮》。那一年，该书连续5次印刷，总印数达60多万册，成为当年十大畅销书之一，出版界将这一年称为“汪国真年”。此后，《年轻的风》、《年轻的思绪》、《年轻的潇洒》等相继面世。

18年后的今天，年轻人的阅读口味早已改朝换代，汪国真也早已远离诗歌，转向书画和作曲。他的简历介绍上，多了“书法作品已被镌刻在张家界、黄山、五台山、花果山、周瑜陵园、解州关帝庙等名胜风景区，还应邀为香格里拉酒店集团为代表的一批旅游涉外饭店创作书画作品。”现在的汪国真，有自己的工作室，有经纪人打理业务。接受采访时，他更乐于谈他的书法，而不是诗。汪国真说自己集中临习了欧阳询的楷书、王羲之的行书、怀素的草书，形成了现在的字体，就像他的诗里有“李商隐的警策、李清照的清丽、普希金的抒情、狄金森的凝练”（汪国真语）。有人夸他的字像“毛体”，汪国真微笑着说：“气势和章法上有点像。”

曾经有大学生如此评说汪国真的诗：“初中崇拜你，高中喜欢你，大一时很少看你，大二以后就不再读你。”而现在，汪国真的诗集也已风光不在，在书店经常难见其踪影。对此，汪国真称：“我现在再出诗集，火爆程度肯定比不上1990年。第一，我的诗集是被不断推出来的，正版加盗版已经有一两千万册了，在这个市场基础上再翻，根本就不可能。而且现在关注诗歌的人也少，新诗集虽然很多，但人们不再像当年那样用手抄本在传递，热情降低了许多。现在那种能引起人们共鸣的作品也少了，诗冷落了读者，读者当然也会冷落诗。现在文化娱乐活动也要比当年多，尤其是网络的发展，分流了很大一部分读者。”

过于追求物质生活的人离开诗歌未必是坏事

马新朝：

全民写诗才不正常

河南诗人马新朝以自己1800多行的诗作《幻河》获得了2005年第三届鲁迅文学奖“优秀诗歌奖”。在此之前他已经出版了《爱河》、《青春印象》、《黄河抒情诗》、《乡村的一些形式》等多部诗集及《河魂》《人口黑市纪实》等报告文学集。而700多首诗歌创作，使这位自小就颇受唐诗宋词感染的诗人，希望寻找到一种更能表达自己内心的创作方式。“诗歌是人性的根本，不仅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一个没有诗歌的民族注定是野蛮的民族；一个能产生伟大诗人的民族，肯定是一个文化水准很高的民族。”

采访中，马新朝称，诗人这个称号非常光荣，但究竟能被称为诗人的有多少呢？他表示，现在网络上写诗的人成千上万，但好诗和真正的诗人被淹没在网络大海之中，找起来特别困难。对于网上的诗歌，马新朝每天都给予关注，但不屑于评价赵丽华及她的梨花体，“那根本不算是诗。凡是关注赵丽华的人，都是诗歌圈以外的人”。

现在社会冷落诗歌了吗？马新朝不置可否地一笑。他称，现代社会对诗和诗人都存在着误解，诗歌是门高雅的艺术，全民写诗才是不正常的现象。其实目前中国诗歌的状态是很正常的，自“五四”以来，诗歌艺术从没像现在这么好，诗歌创作没有任何禁忌，有着空前的自由，诗人也可以自由探索各种写作手法，诗歌可谓是回归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诗歌。

作为河南文学院的一名专业作家，现在的马新朝对于诗歌仍然充满了热爱，但他也表示，“现在诗歌的稿费太低了，光靠写诗根本养活不了自己”。因此马新朝现在不仅写诗，还写散文和报告文学，马上他就要推出自己的散文集。由于诗歌难以糊口，不少诗人选择了“跳槽”，对此马新朝认为，一些人在离开诗歌，也有一些年轻人加入了诗人这个队伍，过于追求物质生活的人离开诗歌未必是坏事。

如果不背叛诗歌，或许我也会走上自杀的道路

洪巧俊：

别把写诗当成饭碗

11月3日，《潮州日报》的编辑洪巧俊在下午开始了正常工作，开会，定稿子，写评论，写博文……认识他的人也没几个人知道，他曾是位意气风发的诗人。

“我曾经也是一位诗人，但在20多年前就背叛了诗歌。在这个时代，写诗歌养活不了自己，更不要说养家糊口，所以诗歌只能当做一种业余爱好，千万不要把它当做饭碗。”《潮州日报》的编辑洪巧俊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这样说。据洪巧俊说，20年前他在当地也是位小有名气的诗人，在很多国家级刊物上发表过诗歌，但最终让他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生活的并不是诗歌，而是新闻报道。

“如果不背叛诗歌，或许我也会走上自杀的道路，因为写诗的那段岁月，我也有过自杀的念头。”洪巧俊称，20年前他还在农村，面对生存压力和迷茫的未来，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望，于是准备一了百了。当时，他把所有的文稿烧了，并流着泪写了一份绝命书，幸亏当时奶奶发现了他的异常举动，及时地拉回了他绝望的心。如今洪巧俊已经是《潮州日报》的骨干编辑，杂文评论频频见于各大报刊。问他是否后悔“背叛”诗歌，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给记者说，当年他们曾有个文学沙龙，但后来文友们有的成为了书法家，有的是杂志主编，有的则是企业副总裁。如今洪巧俊也已经很多年没写过诗了，但他还是会看诗，每年会专门到书店买本年度最佳诗歌集，看诗对于他来说是种心灵享受。

诗歌 曾经的“灵魂捕手”

诗歌一度扮演着最有效的“灵魂捕手”的角色。从诗经楚辞、唐诗宋词直到现代诗，莫不如是。诗歌的权杖不在于它的象征系统和格律形式，而在于它总是个人灵魂的隐秘出口，呈现了每个时代最真实人性的清明上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