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相约西走,我因时间不合适而未同行。于是,我这段日子就过得不安宁。那边不时发个信息:“在看一块汉代的瓦当”。或者:“峡谷溪底,好多鱼。”有一次我就复电:“我在山顶采到了一种美丽的植物,白色。”后面两字我用的是一种很偏僻的方言,带儿化音。他说,什么植物,你用汉语不行啊?我说,白色。他问,怎没听说过,哪两个字?我说,白色的白,白色的色。那边郁闷半天,说,切,杀了我算了。
我忍不住大笑。以词组来解释汉字的写法,是把人活活闷死的办法之一。比如,有人这样解释自己的姓:我姓章,章回的章。回倒也罢了,只是这章回,谁能听出来它是个什么东西。或者这样解释自己的姓:我姓郐,郐国的郐。乖乖,郐国是哪个洲的?我的故乡有座大伾山,这个字除用于山名外,只有一个词“伾伾”。若是向人解释说,大伾山就是“伾伾的伾”,对方一定以为我在说绕口令。
想象一下,面对一个学汉语的老外,你跟他解释下列的字为什么都有马:骖,骥,骒,驹,骟,骠,骝,骃,骅,骊,騧,骐,骓,骢,驽……
古人似乎觉得以上这些还不够用,所以酷爱以别号来称呼马,比如秦始皇之蹑景、飞翮、铜爵、晨凫,穆天子之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华骝、绿耳,汉文帝之浮云、赤电、绝君、逸骠、紫燕骝、绿螭骢、龙子、麟驹、绝尘,吕布之赤兔,张飞之玉追,唐玄宗之玉花骢,宋仁宗之玉逍遥,苏轼笔下之玉螭、八尺龙……白色就是白色,怎么跟玉较上劲了呢?不过还是别说了,对面那人,大约已经在吐血。 马素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