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披露药界内幕的长篇小说。生命与金钱的抗争，尊严与权势的较量，法律与暗箱的对峙，智慧与阴谋的相持。小说揭示了医疗体制中某些不健全之处，剖析了医患矛盾的症结所在，曝光了医药销售规则的不透明,深层次披露了医药销售行业内存在的诸多弊端。

老太太的动情演讲赢得掌声一片

看周围人纷纷应和，老太太拧开水壶，连喝几大口继续说：“说到底，医院卖的是药和手艺，卖给谁？不就是病人吗？人一得病，特别是得大病重病绝症，家里的钱就都送医院了，医院就像老虎嘴，血汗钱吞进去连个饱嗝都不打，赶着谁家摊上个癌症，那更是无底洞，金山银山都填不满。那药活赛江洋大盗，把病家劫得一穷二白。是病人养活医生养活医院，那医生护士就是雇工，就算病得东倒西歪，只要还有一口气，那病人就还是主家，就不能受欺负！”老太太说得激动了。“可医院到处是医生护士欺负病人，他们用你的钱大把大把地，你还不能问。他们把病人当试验，当数字里一个分母。给你一沓化验单，全是外国字，那是用你的血你的钱你的工夫查出的你身子的秘密，可没人给你讲是什么。用钱买天书啊！卫星能上天，这些洋码翻不成中文吗？故意让你不明白，显出他们高贵，有学问，能拿捏你，好叫你服他！”围观的甚至有人叫起好来。老太太眼睛红了。“你说他们多歹毒。这还不算，你想找人问，那就是自取其辱，医生护士脖子昂得像刚下蛋的母鹅，脸上白板一张，像病人掘了他家祖坟。哪个病人对大夫不得赔小心，给大夫送礼，你敢不送？小命在人家手心里捏着。”老太太再喝一气儿水。“有没有好大夫？有。少而且越来越少比清官还少。都说反腐败，我看医院是最大的腐败。看病吃药用得了那么些钱吗？那是乘人之危喝人血吃人肉。可眼看火坑你也得跳。要说不平等，这就是最大的不平等。出医疗事故，你瞧他们官官相护的劲头，平时互相讲起坏话来那叫一个狠，真要出了事，就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了，不是他们人品突然好了，那是为自己留后路，他们互相掐，掐出骨头水都没事，要说病人想讨个公道，那他们马上就成死党。我一个老婆子，身体不行，可我不想看病，就为不再让医院让医生盘剥我，我就不想让他们挣我的钱。我真想吼一声，病友们，咱都豁出来不治了，饿死这帮披着白皮的狼！”

不知是谁带头，一下，两下，三下，聂远新身边掌声连成一片，越来越响，那掌声经久不息，在候诊大厅回荡。老太太的话就像一记记重锤砸在聂远新心上。披着白皮的狼。什么时候起，白衣天使成了披着白皮的狼？！那身前身后热烈的掌声说明老太太的话代表的不是哪一个人甚至不是哪一小部分人的思想。深深的悲哀然后是后怕。如果真像老太太说的那样，所有病人联合起来，不看病不住院不吃药，那么医院靠什么生存？医生护士靠什么生存？她知道这不可能，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这么想。她不知道医患之间原来存有这么深的隔阂和矛盾。

临近上班，老太太被保卫人员带走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医院发表演说了，各医院保卫科黑名单她都榜上有名。老太太原是一名小学教师。老伴儿是老红军，作为烈士家属，老太太以身作则，独生儿子长大娶妻，眼看就要生子，灾难降临。媳妇在产房折腾一夜，医生推出两具尸体，一大一小，儿子大叫一声昏死过去。老太太强撑着处理后事，却很偶然地得知母子俩死于医疗事故，麻醉剂注射到产妇脊椎神经上。老太太和儿子开始同医院交涉，人命关天啊，医院方面的态度强硬到令人心寒的地步。儿子一纸诉状将医院告上法庭，官司一打几年，结果却还是输了。儿子当时就倒下。儿子因为打官司旷工被单位除名，住院费全靠老太太的退休金。医院再下驱逐令，儿子夜里从医院顶楼跳下来，摔死了。老太太在医院失去三个至亲，崩溃了。

聂远新看着病床上的海若，她说，去我办公室。聂远新很谨慎，不是所有的病都能救治，死亡，根本不是人力所能阻挡。杨卓林说出的话让她吃一惊。我和海若曾经是职业试药人，一切后果我们都能面对，求您了。只要能让她少些痛苦。聂远新是第一次面对职业试药人。

杨卓林和海若牵着心。新马泰之行结束，聂远新长出一口气，恨不能一步就跨进家门。聂远新打开笔记本。海若经历过手术后元气大伤，可她竟奇迹般地拖到现在，杨卓林说的对，不管什么方法，都要试试，地球是圆的，什么奇迹都可能发生。菊腊走进来，她拿出一张报纸。《边城早报》，是自己不在家的日子，她接过来，新闻版，醒目的黑字，《一家三口共赴黄泉，谁之过？！》问号狠狠地砸进聂远新的眼眶。一个三口之家，男人打工，女人理家，为给孩子治病家徒四壁。男人从脚手架上摔下来，腰部以下瘫痪，包工头卷了工程款消失。有心无力的工友背男人回家，女人买来毒鼠强放进熬米粥的锅里，三个人，一人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