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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A36版:观星台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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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知识分子都应该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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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知识分子都应该谈恋爱

□鱼禾

赵瑜这本关于鲁迅的书取名为《小闲事》,名字虽然取自鲁迅对恋爱的戏称,不过,在看过他的《小忧伤》之后又见到这个名字,仍不免觉得他是故意的。表达之“小”,在赵瑜,大约可以解释为“非庄严”。那种不端架子的表达,散漫,悠闲,含有无视秩序的淘气甚或无赖,宁可露怯,也绝不装蒜。

关于鲁迅,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话题可以称之为新鲜了。鲁迅与许广平的恋爱,也是被许多人翻检过的。只不过,鲁迅的恋爱也如鲁迅的立场一样,被赋予了某种堂皇正大,仿佛鲁迅的爱情不是自己“爱”出来的,而是模板刻出来的。每与这样的堂皇正大相遇,我总难免记起背诵鲁迅字句之“深刻含义”的中学时代。赵瑜说,在那个文化相对封闭的时代,他以有幸遇到鲁迅的文字为骄傲,因为鲁迅文字里有一股子让人难以忘怀的“人”味。情书,没有迎合公众的顾忌,也甚至没有一般书信的礼仪,也许是最能呈现内心真相的文字。《小闲事》正是从未经删节的《两地书》中,瞥见了从孤寂冷硬里渐渐融化的鲁迅,一个把他骨子里的元素——幽默、敏感、热情、幼稚……也就是“人”味,呈现到极致的鲁迅。

赵瑜开始得一点也不严肃。第一篇,谈到鲁迅写信告诉许广平,因为厕所远而冬夜冷,不得不对着一个细口的瓷罐撒尿,并且由于准确度不够而尿在地上。对一个女人喜欢到了得意,鲁迅居然也会有坏孩子一样的坏。鲁迅对投稿而不署名的“广平兄”说:“请你捏造一个,并且通知我,并且必须于下星期三上午以前通知,并且回信中不许说‘请先生随便写上一个可也’之类的油滑话”。分明是喜欢到了发狠,却偏要板起面孔放电。这样的虚张声势,他之后一再使用,时而要“打手心”,时而要“记大过若干次”,时而恨得牙根痒痒:“你一定要我用教鞭吗?!”爱起来,也就狠起来,活起来,幼稚起来。一向枯冷的鲁迅,开始喜欢在数字上做花样。他表白自己不轻易醉酒:“我到现在为止,真的醉只有一回半。”他纠正自己写错落款日期的错误:“中华民国十四年七月十六日下午七点二十五分八秒半”。离京之前的最后一封信,落款为:“七月二十九或三十,随便”。这样的淘气,自然被许多依从惯性的阅读忽略掉了。不过,这些埋伏在庄严后面的机趣总算没被全部错过,它们被赵瑜出其不意的细密一一俘获。鲁迅爱得很物质:“一想到去厕所尿尿时可以顺便看一下许广平的信来了没有,便会感觉幸福”(之二十:有福的人)。鲁迅爱得很慌张:“许广平现在就在这烟雾里,鲁迅先生呢,他去取湿毛巾去了。我看到他跑动的身影,那是相当敏捷的。爱一个女子,自然会跑快一些,给她拿一条湿毛巾有什么”(之九:苦闷的象征)。

其实,读鲁迅也如读任何经典,什么样的人从中见到什么样的性情。赵瑜厌恶矫情,由此也厌恶以矫情的方式所构筑的任何一本正经。他喜欢以碎片划开真相。嗯,《小闲事》可不是一本煞有介事的鲁迅恋爱史。不是的,这只是赵瑜从两地书里揣摩到的鲁迅的真相。就像一些碎陶,它们不是一个完整的陶罐,却是经过考据的原品,你可以经由这些并非一定连贯的图案,去想象一次炽烈的窑变。

所有的泼皮无赖,所有的愚痴憨傻、琐屑庸常,都因为内心的坦然和决绝,而变得可爱复可惜。面对纷起的流言,鲁迅说:“我是爱的,但我一向不敢,因为我自己明白各种缺点,深恐辱没了对手。然而一到爱起来,气起来,是什么都不管的。”又说:“偏要同在一校,管他妈的。”这大约是赵瑜喜欢的句式:偏要怎样,管你怎样。不过,当两个人终于遇到,当两个人的遇到显得不合时宜,当两个人的纯洁偏偏被人们涂抹上污泥,谁不希望可以这样大喊一声呢:偏要爱,管他妈的。赵瑜所谓鲁迅的“善良与朴实、烂漫与天真、偏执与清高”,也许正是这种一旦认准就绝不变节的清澈见底。

与许多写作者一样,恋爱时期也是鲁迅创造力最丰盛的时期。爱情,滋养了鲁迅最后十年的隐秘时光,也经由赵瑜的闲话,滋养了我们的阅读。一切因坦然而气息悦人的文字,都是这样由内心溢出的吧。因而赵瑜说:每个知识分子都应该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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