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997年开始做新闻专干，接待过3000多名记者，从来没骂过一个人。”时至今日，湖南省石门县委宣传部副部长贺欣初依然一脸委屈。但这一回，他不仅骂了，而且是用写着“中共石门县委宣传部”、盖着公章的公文纸骂的。2009年6月，“史上最牛公文”《成德林——一条披着记者“羊皮”的狼》开始在网上流传，“狗日的”、“疯狗”等字眼充斥其中。文中的主人公成德林是长沙一名记者，他的另一个身份是湖南省石门县新关镇闫家溶村村民。

曾在石门火车站发生冲突

事件的发轫要追溯到一年多前在石门火车站的一次冲突。

2008年12月13日，成德林正在石门县火车站调查广场乱收费、乱罚款时，与石门县火车站派出所教导员王明辉发生争执。

成德林回忆：“王明辉当时扇了我两个耳光，撕破了我的衣服。”王明辉承认，他当时确实骂了人，动手拉人时扯掉了对方的扣子。随即，王明辉打电话叫来石门县委宣传部分管新闻宣传工作的副部长贺欣初。

贺欣初到火车站要求成德林出示记者证遭到拒绝后，情绪变得很不稳定。他用家乡的口头禅“狗日的”骂了成德林。事后，受到羞辱的成德林开始通过自己的方式举报当天的遭遇，湖南省委宣传部、常德市委、石门县委以及广铁集团、怀化铁路总公司等单位的相关主管领导陆续收到了成德林的举报信。在上级机关的过问下，王明辉被迫向成德林道歉。

15页的“公函”是举报信

成德林举报贺欣初“涉嫌侮辱诽谤公民”一事，却始终没有得到有关部门的正面答复。贺欣初说：“几个月他都缠着不放，全县副科级以上干部都收到了他告我的信息，而且他一发就是五六百字。”直到2009年4月份，贺欣初在获知其爱人、岳父以及邻居也接到成德林的举报短信后，开始回击。

“我花了一个晚上写了整整15页纸。”贺欣初特意取了一个自认为很醒目的标题《成德林——一条披着记者“羊皮”的狼》。打印出来后，贺欣初第一时间把文件拿给石门县委常委、宣传部长詹腊珍审阅。“我当时就指出他的这个标题是不妥的。”詹腊珍告诉记者，既然是写在公函纸上，就应该写成“关于成德林同志什么什么问题的反映”。

随后，这封盖着“中共石门县委宣传部”红色公章的“公函”经由贺欣初之手，寄给了国家新闻出版总署、湖南省委宣传部、湖南省新闻出版局。两个月后的6月27日，辗转得到这份公函的成德林把首末两页扫描挂到了网上，“公函骂记者”随即引发热议。

“我这个是举报信，不是公函。”贺欣初称，他是向有关部门“揭露成德林以舆论监督的幌子祸害社会的事实”，“之所以盖上公章、用了公函纸，是想表示郑重其事”。

詹腊珍也表示，举报信是不应该交到被举报人手上的，“我们要追究这方面的责任”。

一直未拿到正式的记者证

最让成德林饱受压力的是其“记者”身份。他承认，自2004年应聘到《中国妇女报》湖南记者站担任记者以来，47岁的他一直未拿到国家新闻出版总署颁发的记者证。这正是贺欣初举报的核心内容之一，“国家的规定清清楚楚，他没记者证，是假记者”。

究其原因，成德林也一脸委屈。他透露，最近几年他多次要求报社为其申领记者证，但始终无果，“去年3月份又填了申请”。成德林还翻出登载有其稿件的数期《中国妇女报》以证明其身份。

据成德林介绍，石门全县各个委办局几乎都有他的熟人，他在石门住宾馆几乎没掏过钱。究其原因，成德林归结为两点：其一，他当年为考大学复读了4年，“现在县里的很多干部都是我的同学”；其二，他通过充当百姓和官员间调解人，为石门当地官员化解了很多足以使其丢掉乌纱帽的上访难题。

“瘟神”还是“青天”

王明辉打骂成德林并非出于偶然。在此之前，成德林已经多次盯住石门火车站的问题不放。石门当地出租车司机池先良曾找到成德林，向其反映车站派出所对每辆等候的出租车每月收取50元的停靠费，而且还经常乱罚款。

为此，成德林曾多次前往火车站找司机调查，并就此向湖南省物价局等部门进行反映。王明辉不得不向成德林解释，收取少量费用是为了给车站保安人员发工资。

詹腊珍说，她曾多次找成德林谈话，表扬他“关心家乡发展”，但也提醒成德林注意工作方式方法，“有什么事就找县委、县政府，不要什么事都往上捅，容易败坏石门形象”。

成德林成了当地政府部门眼中的“瘟神”。贺欣初说：“他就像田里的蚂蟥，盯上谁咬谁，你想甩都甩不掉。”

2007年，成德林发现自己的老家石门县新关镇多户居民在家以开办“茶馆”的名义聚众赌博，他到处举报。一时间，石门县公安局气氛紧张，查赌的专项行动旋即展开。据了解，行动中发现了多家“茶馆”容纳村民打麻将，共收缴赌资几百元。更有趣的是，成德林还曾把“私下买卖集体土地涉嫌诈骗”的父亲、堂叔也给举报了。成德林因此被村民称为“包青天”，他家甚至被当地人称为“第二信访局”。据《瞭望东方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