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路叫做滇缅公路，从云南昆明到缅甸仰光港，连通印度洋。六十多年前，日寇入侵缅甸南部，准备截断这条国际救援物资入华的最后通道，完成对中国外围的全面封锁。维系四万万中国人存亡的生命线危在旦夕，一支远征军在这样的情况下踏出国门。他们当中有曾经的土匪，有未竟学业的学生，有饭馆老板、神棍和屠户。就是这么一群或朴实或怯弱或蛮横或油滑的男人，在那个年代的那片土地上，以生命点燃了铁与火的不屈之光……

鬼子原以为能像杀鸡一样轻易弄死赵平原

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经历了一整晚漫长的煎熬，曙光初现那会雨势已经渐渐稀了。紧追113团残部的日军突击队整装待发，天空已经完全放晴，就只有点点水珠从树冠上坠落，像是整支暴风雨协奏曲终至低荡的尾声。

各小队清点人数是每天的例行程序，被报告有两名哨兵不见踪影时，中野太郎放下了正在手绘的地图，几乎是和蔼地笑了笑，“找到他们。”

所有人都对指挥官展露出的人性一面感到诧异，良久以后，又在搜索到那两名哨兵时呆若木鸡。

那已经不能再算是两个人，连死人都不算。

赵平原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枪指住头的。两个大概是沿着巡逻路线转圈的鬼子兵，恰巧撞上了他所在的这支四人队伍，鬼子举枪从树后转出的刹那，高大壮还鼾声震天。

“撞大运了。”赵平原的脑海里只闪过这么一个念头，随即老老实实放下担架，卸下肩头挎着的中正式，举起双手。

大概是觉得只有赵平原的威胁性比较大，鬼子之一就“哗”地拉动了枪栓。还没等有所动作，另一名鬼子说了句什么，之前那人龇牙笑笑，冷不丁就是一军刺扎下。

赵平原连余光也看不见那把从侧面直奔腰肋的刺刀，却听见了乔小颖的惊叫。

俘虏是不需要太多的，一个能开口的就足够。鬼子吃不准附近还有没有支那军，就把开枪改成了捅刺。原以为能像杀鸡一样轻易弄死赵平原，谁知道这个不起眼的中国士兵在最后一刻斜跨一步，让过了刺刀。

天还是很黑，雨点淅淅沥沥。鬼子满是水珠的脸庞上现出了一个狰狞笑容，手掌紧了紧，刚想要再一次举枪，耳边却传来了些许奇异的声息。

他的同伴——旁边那个全神戒备的日本兵，正带着一脸无法形容的表情，用瞪大到极致的眼睛，注视他的身后。举枪的鬼子在回头去看的瞬间，余光依次掠过几名中国人的脸庞，他本能地意识到确实有些东西不对劲了，因为那些人的表情都像是见到了活生生的鬼。

“咔嚓”。这是他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后一点声音，那团潜行逼近的巨大黑影腾身而起，如同对付一根脆萝卜那样，咬断了他的脖颈。从断颈中喷出的乌血像是一大盆被打翻的墨，另一名鬼子看着脚下逐渐变色的泥水，嘴巴张了张，刚抬枪，整个人就被一声低沉暴戾的吼声震得瘫软，屎尿流了一裤裆。

黑影无声无息地掩上，咬向他的脑袋，发出一声类似于核桃碎裂的脆响。

乔小颖被人拉住手，机械地转身迈步。身后那物撕咬吞咽的动静就像是厉鬼夜哭，她整个人都麻了，傻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小莫这次倒是显得较为镇定，被轻推了把后，就开始缓慢地往前一步一挪，脸上全是泪水，却紧紧咬住下唇，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尖叫出声。

“那是什么？”绕过一大片林子以后，乔小颖回魂般喘出长气。“看不太清……反正不是野猪。”赵平原这才松开她的手，放下背着的高大壮，脸色很难看，“那两个鬼子衣服上有血，大概是腥味把那东西引来的。”

“你怎么还能动？怎么还敢动？”这句多少透着可笑的问话被乔小颖说出时，其他两人也都同样一脸迷惑。

鬼子自始至终没开过一枪，并不代表他们傻，而是他们惊了魂，软了筋。人类在遭遇天敌时的表现，并不一定就比碰上公鸡的蜈蚣强多少，逃，或许已经算是一种极具勇气的反抗了。

赵平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潮湿的山风正带来一股熟悉气味。那是艾蒿的味道。

哑巴跳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大喜过望，倒是这苗子一边打手势让众人安静，一边鬼头鬼脑地四下张望，像是树丛里随时会杀出个程咬金来。

走出几里路后，哑巴当先拐进山坳，随着低声呼哨，十几个穿着国军军服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