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妻子忙，让我代她去菜场买点菜。

很少买菜，也不知道该买什么。逛到水产区，思忖儿子最近学习紧张，准备买条鲫鱼，回家汆汤给他喝。

只见一个水盆里，蓄养着很多条鲫鱼，个个活蹦乱跳。都说野生的好，我问摊主，这是野生鲫鱼吗？摊主是个中年男人，胡子拉碴，很憨厚的样子，他瞅瞅我，用嘴往边上一努：大盆里的鱼都是养殖的，那个小盆里，才是野生的，还有一条野生鲫鱼。

大盆边上，果然还有一个小盆子。我蹲下身，装模作样看起来。小盆子里养着几条黄鳝，一只甲鱼，还有一条鲫鱼。与大盆里的鲫鱼比起来，这条鲫鱼显得瘦小，而且了无生气。问摊主，这鱼怎么没精打采啊？摊主回答，野生鲫鱼嘛，就是这样。奇怪，野生的鱼，不是应该更有活力吗？摊主解释说，一大早，它被人从乡下的池塘里捕捉上来，然后到集镇上卖给鱼贩子，再辗转来到我们菜场，这么一圈折腾下来，它的精神气当然早没了。

见我想买，摊主却摇着头，劝我说，野生鲫鱼比养殖的鲫鱼贵多了，你看看，那么大的养殖鲫鱼，只要8元钱一斤，而这条野生鲫鱼，又瘦又小，还半死不活的样子，却要16元一斤，我劝你还是买养殖的划得来。

我诧异地抬头看看摊主，都说生意人唯利是图，这位摊主却不同，一点不为利所动，真是难得啊。不过，同样的鲫鱼，野生的要比养殖的贵一倍，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我犹豫着。

摊主也蹲下身，和我面对面，继续劝我，野生的东西，价格贵很多，像这几条黄鳝，卖到三十多元一斤，养殖的却只要十几元一斤；再说这只甲鱼吧，因为是野生的，要一百多元一斤呢，价格是养殖的两倍多。其实，要我说，哪能这么贵呢？兄弟，我看你也是拿死工资的人，挣点钱也不容易，还是买养殖的，比较实惠啊。

摊主的诚恳，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我从水里捞起那条鲫鱼，和边上盆里的鲫鱼相比，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但摊主说得对，这是一条野生鲫鱼，不吃饲料，没被喂过生长激素，没有被污染过，它就应该比养殖的鲫鱼贵。买回去，汆汤，味道一定很鲜美。

摊主见我诚心要买，对我说，这样吧，我只有这一条野生鲫鱼，我也不靠这个赚钱，就以成本价卖给你，15元一斤，怎么样？

我连声道谢。过秤。付账。与摊主道别。

我继续在菜场逛，看看再买点别的什么菜。忽然，听见一个声音耳熟，原来又转回水产区了。

只见摊主蹲在地上，对面蹲着一个买菜的老人。两人中间，是那个小脸盆。我好奇地看，小盆子里养着几条黄鳝，一只甲鱼，还有一条鲫鱼。怎么又有一条鲫鱼了？

隐约听见摊主在诚恳地对老人说，野生鲫鱼比养殖的鲫鱼贵多了，我劝你还是买养殖的划得来。

我诧异地站在一边，看着眼前的一幕。最后，老人捞起了那条野生鲫鱼。过秤。付账。老人挂着笑容，满意地拎着鱼走了。

忽然看见，中年男人以飞快的速度，弯腰从大盆里随便捉起一条鲫鱼，扔进小盆里。水珠四溅，像鱼激起的浪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