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个乡群众集资80万元建成了我,有的白发老人捐出了5块钱
1992年开建,1995年建成,1997年我就被鉴定为危桥
现在已经有好几个人从桥上摔下死亡
政府说:有事故,那是老百姓自觉自愿要过的
▼我的前世
我住在国家级贫困县,老百姓集资修成了我
沙溪河边,这座只剩桥基的“交通要道”,就是我。将近200多米长的桥上,平坦的地方只有两侧20多厘米宽的石头边沿,没有护栏,走在上面往旁边一看,就是落差近30米的沙溪河水。
我已在镇中心“危桥”了13年。
旁证:桥边一位背竹篓的妇女说:“这桥刚修时,我孩子还在上幼儿班,后来他上学天天要过这个危桥,我不放心,都经常跟着。现在我孩子都20岁了,这大桥还是这样!”
现任沙溪镇人民代表大会主席团副主席的杜福兴说,沙溪大桥是约1992年开始修建,1995年通车,两年后被鉴定为危桥。
镇上居民回忆说,我刚修好时“很长很平很干净”,栏杆自不必说,每天晚上都亮路灯。
旁证:杜副主席介绍,1997年通江县的另一座桥出现垮塌,于是政府就对全镇近两年内修建的桥梁进行大检查。“专家来了一查,发现沙溪大桥一侧的桥拱下陷了20多厘米,大车驶过的时候,整个桥都在振动,于是就拆除了栏杆和桥面。”
当地村民李新安跌下桥后,家属在政府门前问:“你建桥是给老百姓造福的,怎么搞成危桥了?谁的责任?”
对这个问题,杜副主席说,他当时还未在任,实在不太清楚。据了解,当时沙溪区领导是区委书记何光睩、区长姜显贵。
更“神奇”的是,现在已经“病危”的我花的是群众集资的钱。
我是由政府出资和6个乡的群众集资修建。六个乡分别是当时的沙溪乡、文胜乡、板凳乡、盐井乡、梁凤垭乡、胜利乡,共计4万群众。事业单位工作人员人均50元、100元,甚至有捐200元、300元的。而农村户口的,20元、30元、50元的都有,有的白发老人出的是5元。
旁证:“人均估计20元,就是共80万元。”杜副主席说。
至今也是国家级贫困县下属的沙溪镇,目前人均年收入约1200元,农业收入只占四成。而回溯集资当时,老百姓的人均年收入只有几百元。
▼我的今生
生命诚可贵,在我这座危桥面前却如此脆弱
网上有人现在将我称为“最牛烂尾桥”。
旁证:网民发帖说:“记得当时笔者在读小学时,就在修建这座大桥,那时以这桥为荣,还特意去桥上留了一张影。它本来应该为沙溪人民的出行带来莫大的便利,是三个乡镇居民通往外界的必经之路,它应该是为了沙溪河发大水时为人民的生命财产更安全而发挥作用。
“现在,危桥还在!施工队早走了,当年主管施工招标的政府负责人也走了,可是那桥还在,人们对大桥竣工的期盼还在。桥,还是那座危桥!它还默默地跨越在沙溪河上。它正在默默地诉说着一个个饱含无奈和辛酸的故事!
“现在桥对面的乡村公路都修好了,唯独一座‘丑陋’的桥横在中间,开摩托车的人为了节省时间,都是从这个危桥上通过。泣政府来管管!生命诚可贵,在危桥面前却如此脆弱。”网帖最后说。
▼我的未来
重建一座桥?政府财政“困难太大了”
难道人们就任由这么重要的我病危下去?
旁证:杜福兴介绍,1998年,沙溪区委曾请重庆的桥梁工程专家到现场勘查,确定这座桥不能恢复了,但是老百姓不大愿意拆。工程专家初步估计,拆桥、重建一座,共要花费700多万元。
700万元!这个天文数字横在现在沙溪镇政府面前。他们坦言,“困难太大了”。
“我们逐年争取,前年上级财政下拨了190多万元,去年到了110万元左右,共300万元,准备用于重新建设这座桥,现在都保管在通江县交通局。但是始终不敢动手开工,这个钱也一直不敢动。因为资金缺口太大,不能做了一半又摆个问题在那里。”杜福兴说。
而且现在指望老百姓再次集资,也成了“不可能”。
“我们这个地方原本就比较穷,过去是沙溪区六个乡集资,一人20元也能有80万元。2005年,撤区并乡后只有一个镇,镇上只有两万人,去年开人代会要求集资,老百姓通不过。”杜福兴说。
▼我的委屈
如果政府围了护栏,出了问题,担不起这个责任
杜福兴坦承我身上“摔死过好几个人”。
旁证:杜副主席承认“很难看得住,就是要过啊,没办法啊”,“但是也要看啊。因为老百姓没有别的路可以走,船也没办法放”。
“有人掉下来那怎么办?”
“掉下来,那政府埋单啊。”杜副主席说。
“既然实际上人们一直在通行,能不能考虑先修上护栏?”
“还是不能修护栏。因为专家核实这个桥是危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塌,按理说是不能通行的。设了护栏,就等于政府变相允许老百姓可以过这个桥了,那样又怕发生不安全的事故。”杜副主席说。
“现在不就已经造成事故了吗?”记者问。
“有事故,那是老百姓自愿,自觉自愿要过的。如果政府围了护栏,允许群众大量通行,出了问题,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不好交代。比如那位骑摩托车出事的村民,其实他完全可以绕路过,原因不在我们,在他自己愿意图方便走危桥。所以我们政府只给了他家5000元安葬费。”杜副主席说。
▶继续故事
李军昌的父亲李新柱和亲戚赶到医院。当时,垂危的孩子睁眼看了亲人三次。
“小孩就是额头正中一块青,头上有血流下来,没有大的出血外伤,只是内脏都伤了。十多分钟后,医生就说没得救了。”李家人说。
父母将孩子的遗体放在乡政府前“讨说法”,政府最终给了2000元丧葬费。
除“凤强仔”外,还有两名成人从桥上摔下,其中一名叫李新安的死亡。
李新安是在2009年3月骑摩托车过桥的,跟在他后面的摩托车司机眼睁睁看着他刚骑上桥沿,就栽下去了。
“车上捆包的绳子散了,两袋谷子还落在桥上,人栽到下面只剩一口气了。当时我们拿一块门板把他放上去,抬到卫生院后,就抢救不过来了。”目击事故的当地居民李施龙(化名)说。
李新安家人也把遗体抬到镇政府去。据当时在场的人回忆说:“当时姓潘的镇长和姓刘的书记都到了,领导问他们啥子意思,他们就说:没啥子意思,人是从危桥上摔下去的,看你们政府咋考虑?潘镇长先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反给了一巴掌’说:‘哪个叫你们走那个桥?’”
最后,政府给了李新安家属5000元丧葬费。
“我反过来说,不是李新安一个人过那个桥,整个镇的人都要过那座桥。你们当领导的,当初就应该把护栏建好,不然过人过车都不安全。沙溪人民全区集资修的桥,不能过人,这座桥修来做啥子?”李施龙说。
▶我的结语
还是套用网友的话吧:叫镇长书记每天走三趟,直到桥修好为止,看他到底有没有钱修桥!
本版文字据《中国青年报》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