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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A35版:观星台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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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沧海 毕竟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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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沧海 毕竟秋

偶然的一次,在一张专业书法报上见到了梁实秋先生的一书法条轴,只见其线条质朴温润、用笔不激不厉、结构布局大方简洁,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弥于纸上,极是雅致,令人爱不释手。

梁先生不以书名,虽然他的书法、绘画功底极其深厚,曾引得台湾岛内人们争相重金购之,其实,这不过是他闲暇之余聊以遣兴的方式而已。他真正的职业是翻译——一部耗尽心血、独自历时37年译完的、总卷达40卷的《莎士比亚全集》才是他对国人莫大的贡献,这部丰碑式的译著,为人们全方位的认识和解读莎翁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当然,还有他主编的工具书《远东英汉大辞典》以及其他作品,无一不闪烁着他智慧的光芒。

惭愧得很,以我之浅显,在这几年之前,我所认识的梁实秋,却还停留在上个世纪鲁迅先生的那句“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的论断上,对于鲁迅先生,在我乃至大多数中国人的心目中,绝对是高山仰止的,他那犀利的文风、警世的小说,勇敢地开拓了中国现代小说前进的道路,那不屈的人格、倔强的战斗精神,更是成为黑暗的旧中国催人奋进的一面旗帜,所以,就想当然地认为梁实秋怎么怎么的。

特殊的年代,不同的信仰,迥异的人生,历练了反差巨大的思想和观念个体,当岁月愈来愈远,这一切的纷争,现在已慢慢地沉淀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幸运的是,随着近一二十年文化市场的逐步开放,当我们一点一点地看到有关介绍他的文章,和他的部分精美的作品后,于经意和不经意间,我们得以轻触到这位大师儒雅而孤傲的人生心路。

梁实秋先生出身士族,自小饱览经史子集,后入水木清华苦读八年,深得当时硕学之士的喜爱和提携,以梁先生之勤奋和聪颖,于博大精奥的中国传统文化中,他广泛而深入地不断汲取营养,并由此而扎下了深厚的国学基础。成年后他又远渡重洋赴美深造,主攻英美文学批评,这样的求学经历,即便放在今天,也足以让人艳羡——一个地地道道的“海归”。可以想见,当年的梁实秋,该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但凡他所涉足的领域,那一定是轰轰烈烈的,就像他与徐志摩、闻一多共同创办的文学社团新月社,就曾名震四海,影响力之大,无出其右者。

长期儒家思想的滋养培育了梁实秋先生敦厚、儒雅的精神内涵,但同时作为一个受过严格的西方教育的学者,以人为本的观念又促使他对人性的本质进行了更深层次的反思和探索,并以其执著的性格和坚忍的毅力坚定地贯穿于自己的人生信仰和追求中,无论是他的文学创作还是文学评论,他都直白地表露了自己文学的人性和阶级性的观点,提出了在理性的指引下,从普遍的人性出发进行文学创作等尖锐的、深触到阶级社会本质的理念。很显然,在当时闹翻身求解放的历史背景下,这种观点无可避免地遭到了革命志士的猛烈抨击,并由文学而阶级,形成了壁垒分明的两大阵营。或许他没有意识到,由于自己的偏执,在他去台之后近40年的时间里,他失去了大陆十亿人民的认可。当与他私交甚好的朋友冰心夫妇如日中天之时,他的作品只能在岛内有限的空间里流传,这对一个作家而言不能不说是一个莫大的悲哀。但当我们能宽容地从事物的另一个方面看问题时,我们也必须承认,在文学创作上尤其是散文创作上,梁实秋先生以自己独具的美学思想,为世人构筑了一个隽永雅致的散文王国。

梁氏散文,受美国散文大师查尔斯·兰姆的影响甚大,内蕴深厚、朴实简远,其文章的结构、层次、表述形式颇为西化。不过我却认为,在他的文中,语言的锤炼和运用频见华丽优美的六朝骈体的影子,这一点具体表现在短文《对联》中,用词文风与唐代书法理论大师孙过庭《书谱》多有暗合,其他如《读画》的轻松诙谐、《写字》的练达调侃等等,同样是字字珠玑、篇篇精彩,虽文白相间、中西互参,但读起来丝毫无拗口之感。在他的笔下,古典文学的经典浪漫与现代文学的简洁通透交融得如此臻于妙境,让人赞叹不已。现在,《猫的故事》入选我们的中学教材,即是对梁公文笔最大认同。而最让我忍俊不禁、百读不厌的还是他的《书法》,在文中,他以自己惯有的洒脱和不羁,尽兴地挥洒一片文人的天真顽稚。细读梁公每一文,真有如“在毛毛细丝般的春雨中漫步,有雨趣,而无淋漓之苦”。的确如此,梁氏散文,虽考据严谨,文字训诂极其讲究,但句式简短,节奏控制极有火候,再加上西学的经历,使他的文学创作有别于其他大家,而更加重视逻辑推理,尊崇理性分析,从而形成了自己特有的理论和实践体系。通过文学的诉求,梁氏自顾自地袒露着真实的心境,又与读者做细腻的情感交流,一如邻家仁厚长者,不做无病呻吟,更不背负精神的枷锁,只具体而贴实地娓娓述说对万千世界、人间风情的看法。至晚年,在政治上饱受人世攻讦的梁公,渐去了年少的张扬,而达于智者的沉稳,做人做事,朴素的人文色彩愈加浓厚。1974年,与他携手走过大半人生的程季淑女士撒手而去,悲痛之下,梁公写出了让人读后喟怅不已的《槐园梦忆》,哀哀之情溢于字里行间,其痛之深、思之长几与元稹同样悼念亡妻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的七绝比肩。数年后,感情丰富的梁公又开始了对小他20多岁的韩菁清女士的狂热追求。这一次,这位内心世界真诚热烈的文学大师再以浩浩20多万字的情书惊得世俗叹为观止,在情感类文章的创作上,梁公亦是不让古人,不留空白。

作为一位学者,梁实秋先生以其广博的学识,在自己专攻的领域内为东西方文化的交流做出了巨大贡献,其文学创作,也同样是硕果累累,被誉为开“闲适”类散文一代先河的宗师,成就之大,被岛内公认是继胡适、林语堂之后的又一位文坛巨匠。同时,在其他艺术领域诸如棋琴书画、诗词曲赋,尽数并行,名扬天下,所有这些,经历过太多浮沉的梁公皆漠然处之,且自嘲自贬,他曾谓自己作书“如狗熊耍扁担”,虽令人窃笑不已,但其胸襟之广却与国学大师启功先生常自谦是“小学生”一样如出一辙,真正的大家,不是人叫出来的,更不是自己封的,只有历史,才能作出真实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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