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因营养严重不良导致脏器衰竭

他奶奶说：“少吃少拉少麻烦，饿死他，我儿子才能解脱”

“走远点，走远点！”6月8日下午，江苏兴化市周奋乡三界村大李村282号门前，一个小女孩大声喊她的同伴绕开这个极为普通的小院，“他家小强（化名）饿死在家里了，好可怕！”

小强是个年仅6岁的智障儿童，因此成了家里的“包袱”。3月29日，他因营养严重不良导致脏器衰竭死亡。而当地派出所的调查显示，造成这一结果的，竟是小强的奶奶仇凤兰。

【可怜的孩子】

临走前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快来看看吧，小强好像不行了，我喂水都喂不进去！”3月29日上午10点多，仇凤兰急匆匆冲进邻居朱安珍家，拉着朱安珍就往她家走。

推开院门，走进里屋，小强直挺挺躺在床上，身上只盖着一个小床单，面无表情，但眼睛一直睁得很大。

“我的孩子啊！”朱安珍泪流满面。她赶紧从桌子上端来一碗水，用汤匙送到孩子嘴边。

小强的嘴巴微微动了几下，似乎要张开喝水的样子，但水只是顺着嘴角向下流。这时，浅浅的笑容浮上嘴角，朱安珍好安慰，因为她最近几个月每次看到这孩子时，都只有饥饿和焦急的表情。

朱安珍一抬头，发现桌子上有一罐没开封的牛奶，赶紧抓过来打开。

一匙，两匙……数到“五”时，小强闭上了嘴。朱安珍不忍再看，她站起身问仇凤兰：“你不是说他不喝吗？我喂他，怎么就喝啊！”

仇凤兰低头不语。

朱安珍简单嘱咐仇凤兰后，匆匆回家准备中饭。但等她端着米汤准备来喂小强时，只见仇凤兰直挺挺地站在小强床边哀嚎。

朱安珍摸了摸孩子的鼻子，冰冷的鼻尖上没有一丝气息。

【狠心的奶奶】

早知道孙子病重却不肯救

之后，邻居王秀英第一个赶来。今年75岁的王秀英也是仇凤兰的远房表姐。她一进门就对仇凤兰说：“你也太狠心啦，怎么能这么做？”

3月23日，小强因身体虚弱，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王秀英让仇凤兰赶紧通知在外打工的二儿子姚金国，也就是小强的爸爸。

随后，王秀英陪小强一家人到村里卫生所。

“说实话，我们不敢治，小强属于严重营养不良，已非常危险。”卫生所的医生为小强输完液，和王秀英一起劝仇凤兰带孩子去大医院治疗。但仇凤兰就是不同意，抱着孩子回家了。

【无助的母亲】 孩子去世后才知道一切

不仅如此，仇凤兰还让儿子姚金国继续回原单位打工赚钱。而这期间，正在与姚金国闹离婚的侍巧凤一直在上海打工，丝毫不知道儿子的情况。

直到孩子去世当天下午3点，侍巧凤才接到娘家人的电话。等她晚上赶回家时，儿子早已没了气息。

“我的儿啊，妈妈是罪人，妈妈害了你！”一边哭，侍巧凤一边发疯般地扑向婆婆，要跟仇凤兰拼命。

3月30日，侍巧凤报了警，要为儿子讨个说法。

【邻居的证言】 孩子每天伸着手，啊啊啊直叫

兴化市公安局周奋派出所到现场勘察，并安排法医对小强尸体进行检验。

结果显示，小强系严重营养不良导致脏器衰竭死亡。

“这个结果令人匪夷所思！”周奋派出所民警说，“现代社会我们还没见过这样死的呢。”警方迅速立案侦查。

“这孩子命苦啊，是饿死的。”“我们经常见他一个人被锁在家里哭。”“三九天那么冷，孩子就穿几件衣裳！”……

随着调查的深入，很多邻居都证实，小强的死跟他奶奶仇凤兰有关。

王秀英说，小强父母闹离婚后，孩子就由仇凤兰带着。

“以前他妈妈带的时候，不说是白白胖胖吧，但吃喝总不愁，孩子也挺精神。”

后来，因为没什么经济来源，仇凤兰带着小强去上海给人家当保姆。但小强大小便无法自理，给仇凤兰带来不少麻烦。

王秀英说，仇凤兰很快就被辞退了，那时候正巧是过年，便带着小强回了家。

“仇凤兰一出门就是大半天，甚至一整天，每次都能看到小强站在门口伸着手，啊啊啊直叫！”朱安珍说，她路过时会给孩子拿点饼干。

【无奈的动机】 饿死孙子是为了让儿子不再受苦

面对警方，仇凤兰沉思片刻，如实交代了虐待小强致死的犯罪事实。4月2日，她被依法刑事拘留。

“我这辈子受够了苦，所以不能再让我儿子跟着受苦！”仇凤兰说，自己下此“毒手”，是希望儿子能解脱。

王秀英介绍，仇凤兰今年60岁，自小失去母亲，后妈又虐待她。

“她长得粗粗壮壮，做事像个男人。她光着脚干农活，带着满腿泥巴就能上床睡觉。”王秀英说，仇凤兰不会带孩子，两个儿子从小到大几乎没吃过什么菜，每天不是纯吃米饭，就是吃面食，最多加几块咸菜！

仇凤兰的丈夫45岁时因肝癌去世，她大儿子也于2008年暴病而亡，大儿媳随后带着小孩改嫁了。

她唯一的指望就是二儿子，但偏偏是近亲结婚，孙子小强一直生活不能自理。

“2008年5月，小强在家里玩火，整个家差点给烧掉，他自己也多处被烧伤。”仇凤兰说，家里东拼西凑，光给孩子治烧伤就花了1万多元钱。

各种缘由加在一起，让仇凤兰最终选择了对小强的饮食进行克扣。

“他大小便随处拉，我也是实在受不了啦。少吃少拉，麻烦事也少！”仇凤兰交代，从今年春节起，她开始故意将小强锁在家里，不给他吃喝。

【专家有话说】

家庭的悲剧，社会的失责

“他是智障儿，他的生活很艰难，但这都不是理由，任何人都不能剥夺他活着的权利！”中国社科院伦理学所研究员王延光听说小强的故事后，很痛心。

他不仅是智障儿，还是留守儿童

“不仅是他奶奶，他的父母同样也在犯罪！”王延光表示，仇凤兰的遭遇值得同情，对于一个没受过教育的农村妇女来说，她本能地选择甩掉“包袱”，似乎情有可原，但这仍然无法让人们原谅她的做法，“因为她在赤裸裸地犯罪”。

王延光说，小强不仅是智障儿，还是个留守儿童，在他身上，折射了地方政府在对待这些孩子态度上的缺失。

“作为一个地方政府组织，有没有尽到足够的责任去关注一个弱势家庭？去关心一个个孤零零的留守儿童？从这一事件来看，显然都没有。”

还有那些邻居，他们都看在眼里，却没一个人去“管这个闲事”。

法律从来都是最低层次的要求

事实上，从小强的父母，小强的奶奶，以及村里所有的人，大家都没想过，在遭遇诸如小强家的艰难处境时，要向政府部门求助。

小强的奶奶将受到法律的制裁，但大家不应该仅仅关注这一点，因为法律从来都是最低层次的要求。

如今，小强的父母又去外地打工了。仇凤兰取保候审后，也外出谋生。

大李村282号院，空无一人。但那个紧锁着的红色大铁门，总是让记者眼前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一个睁大着眼睛的孩子，双手牢牢抓着铁门，啊啊啊地一直叫着……据《现代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