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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新林:艺术家要有“饥饿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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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新林:艺术家要有“饥饿感”
站在自己的作品前
曹新林的油画作品局部

5月的一天,曹新林像往常一样,从家中驱车前往他的画室,画室墙壁上是尚未完成的关于冬季那场大雪的作品。画面上是文化路上艰难前行的路人,让人看着看着就有了“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感慨。

曹新林今天要接待一位特别的客人。据说,这人从某位朋友处偶然得到一个牛皮大信封,里面装着几篇稿子和6幅手稿习作,看过的人都说是曹新林的。他一直想探求个究竟。对这种流落,曹新林也蛮有些好奇。

稿子的确是自己写的,是某报刊的约稿,手稿习作很有自己的风格,却一时回忆不起。是自己的吗?什么时期的呢?客人走了,曹新林的思绪却回到了许多年前。晚报记者 苏瑜/文 张翼飞/图

曹新林简介

生于1940年,湖南省望成县人。曾任河南省书画院院长、河南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一级美术师,河南省优秀专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油画学会常务理事,河南油画学会会长。油画作品多次在全国美展中获奖。

不久前,由国家文化部主办的“中国风格·时代丹青——全国优秀美术作品展览”在广州落下帷幕,作为第九届中国艺术节的重要组成部分,此展览第一次采用特邀与严格评选的方式,对当代中国美术代表作进行了一次集中展示,我省共有5位画家的作品入选,曹新林就是其一。

理想让他奔向黄河

1964年7月,国内著名的广州美术学院。一间不足20平方米的教室里,一群即将毕业的油画系学生正紧张地填写毕业分配表。全班14个学生中,有13个人希望留在广州,只有一个名叫曹新林的湖南籍学生,他的第一志愿是河南,第二志愿还是河南。

那个时候,身为理想主义者的曹新林还不知道,面向河南的这次转身将成为他人生的转折点,虽然他只是想化解小时的北方情结。

“小时候,从课本上看到北方雪景图画,觉得太漂亮了,北方的房舍、原野、林木、河流,都有一种粗犷豪放的美,我向往这种景色,渴望用画笔勾画出来。”曹新林说,后来听《黄河大合唱》,立刻被震撼了。这首被誉为中华民族解放运动的音乐史诗,带给曹新林的,是一种关于北方的、力与美的畅想。

向往黄河的曹新林毅然选择了这里,那一年,他24岁。

黄河果真没有让曹新林失望。几天后,曹新林平生第一次见到了黄河。就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灵魂深处得到黄河泥浆一样的水浪冲击与滋润,每一个细胞里面都充满了激情。“被黄河水浇灌出来的心田,使我对生命的体验也好,对绘画的认识也好,甚至是我的审美指向,都放在那个上面了。”

曹新林居住在距离郑州80公里的古城许昌。当他急不可待地想用画笔表达对这片土地的感受时,首先出现在脑海里的,就是城里最寻常不过的民居。

然而,正当曹新林为找到了理想的题材而兴奋不已时,他的创作却没能继续下去。1964年的冬天,对曹新林来说格外寒冷。他不得不放下心爱的画笔,下乡进行劳动改造。走的时候,他没有带上画架和油彩,他以为,这一次是自己和油画的永别。

他成了一个地道的北方农民

听戏,是劳动之余的曹新林最喜欢的娱乐活动。村口的戏台上时常有村民们自发演出的河南豫剧。往往是到了散场的时候,曹新林还沉醉在戏里,回不过神来。在逐渐适应了农村生活的同时,曹新林和农民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甚至学到了一口地道的河南方言。两年以后,曹新林与广州美术学院的老师再见面时,老师已经认不出他了。

“老师说我的口音变了,语言方式也变了,语言那些词汇都变了,几乎就成了一个农民。”曹新林暗自庆幸,在广州美院油画专业学习的那5年,他赶上了好时候,否则他肯定无法专心致志地学习。

正是因为这样,他得以打下坚实的基础,尽管整整两年没有摸过画笔,可是当曹新林在与农民的朝夕相处中,触摸到北方农民的精神世界,有一种东西在岁月里慢慢发酵,最终喷涌而出,成就了画布上动人的情感力量。

从1991年开始,曹新林每年都深入农村调研采风,足迹遍及整个黄河流域,总行程达十几万公里。厚重的中原文化、仰韶彩陶、安阳甲骨、南阳汉画、龙门大佛、巩义宋陵,给了曹新林无尽的审美滋养。“真是养眼啊!”他兴奋地说。曹新林十分迷恋古文物的现在状态,时空的冲刷与磨砺,让它们有了浑厚与苍茫,而中原的农民,让曹新林仿佛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历史文化的踪影,有着同样的美。

曹新林有一幅名叫《一方水土》的作品,几个现代农民被安置在古老的石窟面前,农民旁边隐隐约约地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曹新林说那是他自己,“我和河南农民处在一个文化氛围里,如果说这张画是中原文化的一个符号性的表达,那我就是其中的一个符号……”他还说,他生错了地方,不应生在鱼米之乡的湖南,而应该是北方土坷垃里出来的一个人物。

每个艺术家都有“饥饿感”

《粉笔生涯》是曹新林的代表作,早在1984年,就荣获第六届全国美展银质奖。时隔23年后,《粉笔生涯》再次入选中国油画百年经典。这幅画作之所以能经得起时间检验,源于曹新林对自己那段教师生涯的体验和感悟。

油画一般是在画布上成形的,《粉笔生涯》里出现的大黑板却是一块真黑板。当初,曹新林买来一块三合板,用黑板漆刷黑,然后又反复作旧。“用了一个多星期,在上面写写擦擦,擦擦写写,直至黑板满目沧桑、苦不堪言的状态出现。”曹新林回忆说。在曹新林看来,一块伤痕累累的黑板,就是一生坎坷的老教师的写照。因为是真黑板,画面的黑板框边、墙壁、讲台、书本,以及墙上的水痕都要逼真地描绘,桌上的粉笔盒位置做了4次变动才达到理想效果。

在调入河南省书画院之前,曹新林曾在郑州市青少年宫做美术老师10余年,他先后把130多位中原学子送进高校美术专业。而他也在这种互动中,汲取着年轻因子。

一般画家,中年以后,开始迈向老化僵化的时候,而曹新林,他的思想意识却开始年轻起来。

“他笔下的玉米林开始疯狂;他画的农民开始吆喝,开始由土地的奴隶向主人向神灵转移起来。特别是那些女人们,部分的整体的或者是意识的个性解放起来,于是展示女人体的性和美感全化为一种载体,明显看到和感受到一个新世界在打开……”作家张宇如是评价曹新林1993年之后的作品。他的油画开始摇摆着出现变异,奇思妙想开始放射出个性化的光彩,尽管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画作问世,但是明显感到一个画家“出狱”之后的自由感。好像他的一生都在寻找一种东西,他为这种寻找付出了一生的代价,现在他找到了。

2005年到2009年,曹新林的油画作品主题锁定在了“留守山岗”,既有田地耕夫、装修工人,又有乡村集市、渠边小屋……一幅幅韵味十足的油画,诠释着当代农民的生存状态。

曹新林的画室位于郑州北环外庙李,每天清早,进城的青年男女如洪流般涌向市区,开始了新一天的打拼,每天傍晚,他们又熙熙攘攘回到偏僻拥挤的位于城中村的住处,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梦想融入大都市,这一幕幕生动的场景触动着他,成为他最新的关注点。

曹新林说,画家要有画瘾,要有不画就活不成的冲动。如此看来,他的画瘾是很容易被鲜活的生活撩拨的。他并不满足于这种被动,他更倾向于主动去邂逅,仅去年写生,他就坐飞机20多趟。也许,这就是他所说的艺术家的“饥饿感”。

说着说着,曹新林突然性起,翻出一个大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叠手稿来,他极其认真地一张张讲解着给我们看,讲每一幅的创作思路。末了,他边往袋里装边感叹说,可不能让这些手稿流落出去,那神情,像极了珍爱自己玩具的孩童。

仁者寿山河

小李飞脚

在去曹新林家的路上,不知怎么就与同行的赵老师聊到了父亲的话题上,我很为父亲临走前竟然没有一张像样的照片而愧恨不已。

我对曹新林的了解甚微,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完全是从赵老师的只言片语中勾勒和素描出来的。赵老师说曹新林是个很孝顺的人,自从他的父亲去世之后,他每年都要回湖南老家若干次,看望已步入鲐背之年的母亲。

敲了几下门,没有反应。赵老师不耐烦地拨通了曹新林的电话。一分钟后曹新林给我们开了门,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背去,很有伟人的风范,好像也在提醒着他“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简单的寒暄过后,曹新林戴上老花镜认真地审起稿来。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让被访者看稿:不是对被采访者不尊重,实在是来不及。当然,私心里也怕被采访者提出一些“互不对称、无法对话”的问题。

看稿的间隙,使我有机会摆脱拘谨、瞻仰一番这个“艺术的家”:客厅里挂的是曹新林不同年代的油画,还有一张是为他带来无限声誉与荣光、获得第六届全国美展银质奖、最后被中国美术馆收藏的《粉笔生涯》的油画草稿,而这一切都被一副他的书法对联夺去了注意力:这是一副何绍基集禊帖中的对联:“悦心未厌无名画;积行唯收有用书。”可能这就是“万花丛中一点红”的效应吧。

看完稿件,曹新林不置可否,像他画笔下的农民一样“习惯于深沉地审视与思索”。我知道他对稿件不是百分之百的满意——因为像他在行政事业单位浸淫多年依然率性真诚,弃“说话方式方法”于不顾,谈话间不吝褒奖南丁的女儿何向阳评论他画集《留守山岗》的那篇《抟黄土 塑苍生》。我只好谦恭地请教补充以便日臻完善。

密集的敲门声。曹新林起身,一个小伙子递过来一卷东西,反身走人。曹新林说明天要回湖南老家一趟,母亲要过九十大寿,他专门写了一副中堂找人装裱了一下。我和赵老师当然愿意再领略一下油画家的墨宝芳泽,中堂和对联都是用的万年红宣纸,中堂是一个大大的“寿”字,两边的对联则是“当代草圣”于右任体的“圣人心日月,仁者寿山河”,酣畅淋漓,“疾若惊蛇之失道,迟若渌水之徘徊”,颇见一番功力。

我半开玩笑地说“曹老师一定每天都非常开心”,因为“悦心未厌无名画”,而你的家里挂的可都是当世名画呀!曹新林欣然受之,他说每年对联都要换,都是自己写,“时贤法书”不一定对自己的胃口。

曹新林说为给母亲庆寿,几个兄弟姐妹商定要在城镇上定好酒席,把亲戚朋友都请过来热闹一番,但最后“当事人”老母亲却不愿意,理由当然是“年事已高、行动不便”之类的托词,但骨子里还是上一代中国农民“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的勤俭持家。

已届古稀的曹新林说起自己上寿之年的母亲,满脸难以掩饰的幸福,孩童一般。

我又开始自责了,父亲的遗像是从结婚录像上截取下来的,这可能就是弘一法师所谓的“悲欣交集”。由于太不清晰,每次回老家母亲都会抱怨一番。“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人生最痛苦的事不过如此。端午节到了,趁放假,我也该回老家看看母亲了。

哪怕面对的又是一番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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