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上半场踢球、下半场跳舞的球队，可能很有前途，可能危机四伏。

两年前，头发没几根的阿拉贡内斯把西班牙带到了欧洲巅峰，这个老头子骨子里其实是反传统的，他废了西班牙足球最奢华的两翼武功，把中后场交给塞纳、马切纳这些“粗人”来打扫，那时候西班牙队刚柔并济、山水交错，全然一派书法艺术说的那种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同样头发没几根的博斯克与阿拉贡内斯是同道上的不同类，纵然满腹经纶，他却从不喜欢硬生生地插入。接手冠军队后，博斯克继续当着更衣室内的慈父，轻声细语阐述着一些小修小补的战术，一张他为小球童撑伞的照片更形象地写意出盛世胸怀才有的那种壮阔。

阿拉贡内斯的西班牙是按上战场的一个兄弟连标准配置的，博斯克的西班牙是看舞池放什么音乐才决定跳什么舞的——对洪都拉斯、对智利，场边的博斯克都不像在指挥一场战斗，而像是坐在中老年交谊舞厅门口东张西望收门票的。

小组赛的西班牙，交出的是3份让人看不懂、猜不透的卷子。对瑞士，态度最认真，结果最不堪；对洪都拉斯，2∶0之后就展开了向第三世界国家人民送温暖的活动；对智利，多一人之后反而让智利进了球，2∶1就像两家用眼神牵手的一枚按扣。

小组赛输一场尚有退路，淘汰赛稍有闪失就是坟墓。本届世界杯，西班牙是最不好被定义、被估测的一支队伍，因为他们编剧的才华胜过了表演的天赋，他们像神的孩子那样在纵贯线上轻舞，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一切又都没正式上路。

在西班牙人眼中，智利那种乡巴佬进城式的狂攻是找抽，贝尔萨的3313更是找抽，在风度翩翩的翻云覆雨之后，西班牙既不要求男人对自己狠一点，也不强求男人对敌人狠一点——从上到下，由里到外，西班牙足球骄傲得已经无可救药。

一个德国记者赛后用日耳曼人硬邦邦的思维把博斯克问成了赤裸羔羊——“先生，这就是最好的西班牙足球吗？你们的足球是允许在领先后就睡觉的吗？”好脾气的博斯克反问——“你还想要什么？”是的，眼下的西班牙队，从战术到技术，从阵型到用人，从斗志到经验，从更衣室到舆论氛围都很满足，都无须讲出那声“我还要”——但敏感的人、2008年同舟过来的人、熟知西班牙足球气质缺陷的人又总感觉山雨欲来、暴雨将至。

也许怪你过分美丽，也许怪我过分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