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不能复兴

独唱却能成团

小李飞脚

冯小刚在自传《我把青春献给你》中说起他独自在家时，常随着交响乐拿一支圆珠笔情不自禁地作指挥状，委婉处常做出非常不要脸的表情。《一声叹息》的摄影师张黎“一眼看穿”他，说这是冯小刚“骨子里的古典主义浪漫情怀”。

这种情怀韩寒也有。

他主编的《独唱团》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其实，他最初的想法像冯小刚一样“充满了古典浪漫主义”，时髦说法叫“很文艺”。

他把杂志取名为《文艺复兴》？

这当然是我们的文化审查部门不愿意看到的：你想呀，文艺复兴，只有文艺在一片死寂之时若中古时代的意大利，才需要复兴，才需要但丁、薄伽丘、彼特拉克“恢复和重新评估理性、尊严和思索的价值”；而我们这个无比伟大、无法比喻的时代，已经产生出学术“超男超女”易中天、于丹的时代，无数划时代文学巨著和里程碑式文坛巨匠辈出的时代，端的是“雄姿英发，一时多少豪杰”，一派繁荣，何须复兴？

我们的韩寒太过单纯和可爱了。《文艺复兴》被发回重审也是无疑，尽管他在厦门大学的演讲开头中就表达了不愤：

“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学：

大家好。

大家知道中国为什么一直成不了一个文化大国吗？因为在我们大部分的讲话的时候，‘各位领导’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而各位领导都是没有文化的……各位领导，你们说呢？”

他忘了，这也是一个长官意识大于一切的时代。领导的想法就是我们的做法，领导的意向就是我们的方向！浩浩荡荡的《文艺复兴》梦想惨被腰斩，最后肢解为单木成林的《独唱团》。

北岛有句诗：没有英雄的年代，我只想做一个人。与其诅咒黑暗，不如自己发光。《独唱团》虽然委曲求全，但重要的是“发声”，精英分子可以去唱美声，中产阶级可以去唱民族，平民大众可以去唱通俗，草根阶层可以去唱原生态。手法虽异样，表达才重要；声部虽不同，大家能听到。

恩格斯曾这样评价“文艺复兴”在历史上的进步作用：“这是一次人类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最伟大的、进步的变革，是一个需要巨人而且产生了巨人——在思维能力、热情和性格方面，在多才多艺和学识渊博方面的巨人的时代。”文艺虽不能复兴，独唱却可以成团。这个时代尽管缔造了无数的精英分子、大学教授、富豪大款，但仍然需要一个高中尚未毕业的青年为我们启蒙，仍然需要一个未进高等学府的公共知识分子的批判态度，独立精神，怀疑立场，公民意识。《独唱团》从常识出发：特权阶层也要遵守交通规则，不给城市添堵；会计不做假账，经商遵守诚信；执法者别去“钓鱼”，明星们别去偷税；别让群熊割据、神州逐钱，别让狗血喷头、土鳖横行……

在这个世界有高高在上的规则，在每个人的心中也有自由奔放的灵魂。崔永元在谈到“理想”这个词时说：不是每一个想法都能够实现。所以有些想法就叫想法，有些想法就叫理想，有些想法就叫空想，有些想法就叫妄想。韩寒的理想经过了“无论多少的现实，多少的打击，多少的嘲讽，多少的鸽子都改变不了”（韩寒《独唱团》发刊词），如今，他终于如愿了。但他还有很多的空想和妄想：中国成为真正意义的文化强国，自己当上房地产老板，告诉大家房子的成本有多少……

他正驾着自己的polo赛车，向那些想法呼啸而去。车里放着的是山西民歌《樱桃好吃树难栽》：

“樱桃好吃树难栽，

不下苦功花不开,

幸福不会从天降,

社会主义等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