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让城市更美好

小李飞脚

大概是2005年的春天，我正处于愤怒的年龄，崔健的第5张专辑《给你一点颜色》适逢问世。当时我找遍了几家音像店，老板都说“这年头谁还听崔健”，你听大街小巷都是“《两只蝴蝶》《嘻唰唰》，《吉祥三宝》《欧若拉》，《狼爱上羊》《那一夜》，《你是我的玫瑰花》”。我拒绝“口水”，最后在桃园路一家很小众的音像店买到了一盘。那张专辑里我最喜欢的歌是《农村包围城市》，从小在北京筒子楼里长大的崔健对城市人进行了无情的嘲弄：“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在领导面前都像孙儿似的／可一到我们面前你们都跟大干部似的／你们的前几代都是农村儿的／现在你们一转脸儿变成贵族了……”

一年之后，一支年轻的南方摇滚乐队——单行道乐队可能是为了向前辈崔健致敬，发行的第二张专辑《猪都笑了》中的主打歌也是《农村包围城市》，但歌词更白话、更反讽：“俺们刚吃上肉／你们又改吃野菜了／俺们刚通上电／你们又搞烛光晚餐／俺们刚吃饱穿暖／你们又要减肥瘦身／俺们刚用玉米喂猪／你们又把它当补品了……”

农耕与城市，两种文明的冲突有点儿势不两立，水火不容，但二者又有点相互向往，相互依恋。

就在上海世博会办得如火如荼、“城市，让生活更美好”深入人心之际，由著名“玩火者”蔡国强策展的《农民达芬奇》日前在上海外滩美术馆开展，蔡国强好像有意跟世博会的主题对着干似的，他在一堵残垣断壁前书写下此次展览的广告语，“农民，让城市更美好”。颇有意思的是，主办方还效仿去年我省自由艺术家一了的做法，特别邀请百余位曾经参与过外滩美术馆建设的农民工兄弟及其家属免费观展。当然，《农民达芬奇》本身就是一场装置艺术，主办方的意图也想让这些农民工本身成为“装置”的一部分。

这让我想起了卞之琳那首著名的《断章》，大不敬地戏改一下：“ 你站在美术馆里看展览／看展览的人在看你／达芬奇装饰了你的梦想／你装饰了别人的乌托邦。”

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的加剧，城乡差别在地理上的区分日渐变得模糊，而农民与市民的身份标签却日趋清晰：农民削尖头颅挤进城市，天然的隔膜依然无法融入，常有“独在异乡为异客”之叹。大量的拥入并不能满足不断膨胀的城市胃口，农民只是散落在城市大饼上稀疏的芝麻粒儿。

无数的农民兄弟抛妻弃子来到城里，登上耸入云天的脚手架建设着装饰繁华的高楼大厦，潜入空气稀薄的窨井里疏导着事关“畅通工程”的积水坑洼，他们像“没有花香，没有树高”的小草一样无声地美化着这座城市，却迎接着市民的践踏。他们通过劳力挣取微薄的血汗钱，有时候得到的还是劳心者打出的白条；他们出没于被城市遗忘的各个角落，彼此陌生，却合力加速着都市化的进程。

他们让城市美好着，城市让生活美好着。

建业集团董事长胡葆森在2009年的新年寄语《向农民学习生存的智慧》中说：“脚踏实地，是农民与生俱来的品质；本分守己，是农民安身立命的底气；忍让示弱，是农民得道多助的法宝；勤俭致富，是农民恒久持家的秘笈。”但愿走到城市里的农民能够本色不改，不被城市文明所污染。

城市非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