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回放】
台湾渔船索马里海域遭劫持
今年4月1日,台湾日春财68号(Jih-chun Tsai 68)在索马里海域不幸遭遇劫持,另外一艘渔船侥幸逃脱。船上有台湾籍船长吴来于,另外有2名内地船员,11名马来西亚船员。
讲述者:
索马里兰驻华名誉领事
周先生(出于和海盗谈判的安全考虑,他不愿报道真名)现在索马里兰首都哈里格萨,他是中国山东潍坊人,但大部分时间在索马里兰工作。作为索马里兰驻华的名誉领事,周先生主要负责索马里兰对华的政治、经济和社会事务的联系及洽谈和签证。
周先生在他的网易博客上讲述了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6月27日我抵达索马里兰(Somaliland Rep)的首都哈里格萨市(Hargeisa),抵达索马里兰后,有当地的索马里人告诉我有中国船只被海盗劫持,并告知海盗这次要狮子大开口。
7月9日,我接到来自北京的台湾朋友的电话,提出要求希望协助解救台湾的船长。
在祖国内地,我想身在索马里的中国人,我是唯一一个在这里工作长达10年之久的人,对于索马里社会,政治,经济和民生等问题基本上是了解的。
当晚我检索了一下各个网站,在报道中,海盗的赎金要求是800万美元,跟上次被劫持的渔船赎金100万美元相比是天壤之别、超乎想象。
【了解情况】 人质没有生命危险,海盗的目的是钱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分别派出了两批人奔赴索马里的邦特兰共和国的GAAL-GAYO地区了解情况并寻机接触海盗。大体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明晰起来。这艘台湾的渔船和上海公司的金祝福号停泊在同一个地方。
这里是海盗的天堂。2003年,我曾去过那里,那个地方武器泛滥,人性溃败,近似无政府状态。那里除了遍地的荒芜。成人们眼睛中充满绝望,充满贪婪,还有莫名的亢奋,如同原始状态的人群。
事件发生在那种地方,可想而知,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7月13日下午3时,派出的人陆续返回,带来的两艘船的基本情况。船只停泊在一个地方,即GAAL-GAYO村镇附近,人质是安全的,都在船上,并且船上装了遥控的炸弹,海盗的目的很明确——要钱。但是,台湾渔船的吴来于船长被打伤了,腿已经瘸了。
(索马里时间,博文注明的时间顺序,下同)
【谈判启动】 第一次对话基本令人满意
海盗的第一个电话打来。
电话铃声响起时,我正在办公室内向从邦特兰来的线人MR.AHMED询问海盗的具体事情,看到号码,我给MR.AHMED看了一下,他说这是来自邦特兰当地的手机号码。
(以下内容根据对话录音整理)对方询问我是谁,并要求我表明身份,他也自报家门,正是邦特兰的海盗翻译MR.ABDULA。他询问了一系列关于船和船的资料,包括船长的名字,甚至船长的乳名,船员的人数等,以此来确认我是否真的是要和他们谈判的人。
确认过后,他提出了1500万美金的赎金的数额,并且告知前期有人和他们谈判,提出了500万美金的赎金被拒绝。最后,MR.ABDULA表示,海盗扬言,如果拒付赎金,他们将在杀死全部人质并掠持船上货物和设备后,将船只炸沉。
我含混地告诉对方船和船长名字的发音,并且告诉他,我将用邮件向他提供具体资料,对方同意了。
第一次电话会谈就这样结束了。但是谈话的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虽然对方一直是试探性询问,但是从对方的告别话语里,我能感觉到他们认为和我是可以沟通的,并且能够答应他们的要求。
【二次谈判】 以进为退是我唯一可以采用的方式
昨晚拒绝和我再次通话的海盗MR.ABDI今天突然打来电话,询问我为何不对其要求作回复。
我解释是因为他不允许我和其他的索马里人联系,致使我方困惑,因为都是海盗,为何不允许和其他海盗联系?这个问题我们需要谨慎,所以,无法给予答复。
在随后的对话里,海盗突然又提出要我把电话打给他,我也巴不得暂停一下,理理思绪。海盗MR.ABDI的电话看来也是充值的,每天过高的电话费用也令他应付不了。
我想,既然海盗提出这种小要求,那么,谈话的主动权就可以趁机往我方转移。这种微弱的心理弱势是可以利用的。
以进为退是我目前唯一可以采用的方式,否则被对方穷追话题,我将无法应对。
思路明确下来,问题就简单了。对方必须要满足我的条件和回答我的问题。这将是这一次对话主题。
我拨通电话后向MR.ABDI质问了3个问题:一、我听说船长吴来于被殴打,受伤严重,我要求对方回答为什么殴打船长、目前其伤情如何?二、我再次要求对方提供所有船员的照片。三、是不是有个马来西亚的阿里在和他们谈判?
海盗说,殴打船长是因为源自马来西亚的一个叫阿里(MR.ALI)的中间人,海盗头子问阿里关于赎金的问题时,阿里说没有任何钱支付,并在电话里对海盗头子说了句“FUCK OFF”。海盗头子非常愤怒,随之在暴怒下殴打了吴来于船长,并致使吴来于腿部严重受伤,造成骨折,伤势严重。
至于是否继续和阿里谈判,海盗很明确地告诉我,那个谈判已经结束,因为在将近4个月时间里,阿里根本没有谈判的诚意,海盗目前唯一的谈判对象只有我。
话题转到照片问题时,海盗MR.ABDI表示,海盗头目不允许拍照,同时提出可以让吴来于的太太和吴来于通电话,并质问我为何吴来于太太的电话无人接听。我解释说,我们需要的是全体船员安全的证实,并非吴来于一人。
海盗对此没有作出回应,只是要求我让吴太太打电话过去。我说那我明天试一下吧。
然后我再次把话题转到相片上去,要求对方给予答复,因为我们必须确认所有的船员都安全,并且警告对方,如果船员中任何人死亡,这个谈判将立即终止。海盗只好答应明天和海盗头子再商量一下。
放下电话,我长舒一口气,这是一场如此令我倍感尴尬的谈判,也是一场如此游离于正常规则和基础之外的谈判。
晚报记者 陈静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