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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庵:写传记如行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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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庵:写传记如行医
谈传记写作:以做医生的认真态度来写,重在实证谈《周作人传》:附着了我的好多理想

止庵档案:本名王进文,又名方晴。1959年1月16日生于北京。1982年毕业于北京医学院口腔系,曾担任医生、记者等,现为自由撰稿人。以散文家与学者身份在20世纪末逐渐走入人们视野,对庄子、周作人、张爱玲有另类独到解读。

主要著作有:《樗下读庄》《老子演义》《神奇的现实》《苦雨斋识小》等,并校订了周作人、张爱玲的大量作品。2009年1月出版的《周作人传》,2010年1月、4月两次加印,在书界与读者中产生不小反响。

7月24日本报记者连线止庵,进行了采访。晚报记者 尚新娇

谈读书:我的著作是读书的副产品

访谈从止庵的人生经历说起。算起来,他大学毕业以后,更换了好几种职业:医生2年,记者5年,在外企11年,自由撰稿5年,在出版社2年,2007年离开出版社至今,又成了自由撰稿人。他说,这几种职业,互相之间都没联系,知道了那个行业怎么回事就够了,不必待一辈子。加缪说过一句话:重要的不是活得最好,而是活得最多。在最好与最多之间,止庵选择了最多。

止庵出身诗人家庭,父亲沙鸥是我国当代著名诗人,家庭的影响使得他从小喜爱文学,但报考大学时,父亲坚决反对他学中文,希望他拥有一门手艺。于是,他读了医学。但专业并未阻碍他对读书写作的热爱。专业是谋生之路,与文学的结缘却是一生的。以后他从事过多种职业,读书则一以贯之,甚至成了他的一种生活习惯。

作为一个读书人,止庵的理想是“博览群书”。对此他有两点心得:一在于“博”,即多,读书要达到一定数量。另一在于“群”,即杂,读书不限于一类,要看与自己的专业相干和不相干的书。

“我拿到一本书,看了前面二三十页,就决定是否要读下去,读的话一定要读完。”止庵说,读书是一生需要面对的事情。多年前他读过一本《一生的读书计划》,虽然不能尽信,但读书的确需要有个一生计划。他在30年前就订了读书计划,一直沿用至今。在读书过程中,止庵写了大量读书笔记,等身著作就是因读书而所得,可谓厚积薄发。

止庵有两个爱好,一是读书,一是看影碟。他过着很简单的生活,除了参加一些讲座或研讨会之类活动,平时也不爱出门。他有二三十年不看电视节目了,他自认没有那份赶时髦和看热闹的心思。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也订了一份报纸,有时也上网搜索,也发Email,只是大部分时间按自己的轨迹生活罢了。

谈周作人:思想上充满矛盾的人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为什么对周作人这样一个颇有争议的人感兴趣,是有感于他的文字,还是有感于他的思想?

止庵回忆:“上初中时,在政治课上我第一次听到了‘周作人’这个名字,知道他是鲁迅的弟弟。”

止庵真正接触周作人的文章是从1986年开始的。他说:“周作人首先吸引我的,是写文章的态度与别人完全不同。

别人写文章总要面对一个对象,像讲演一样总要考虑受众的反应;周作人不这样,他是自说自话。”“他的人道主义,他关于宽容的思想,他对独立思考的强调,可以说在现代中国独树一帜。周作人在文学史上很重要,但他在思想史上更重要。周作人在那个年代所思考的问题,放在100多年后的今天仍有其思想价值。”

止庵举了两个例子:19世纪末,达尔文的进化论传到中国,“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极大地鼓舞了中国人。但周作人在1906年出版了《孤儿记》,站在雨果的人道主义立场来质疑进化论——讲得确切一点,质疑社会达尔文主义所指向的那个结果;或者反过来说,在“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背景下,重申雨果的人道主义立场,所关心的是其中无力竞争,不得不居于弱势的一方,对他们的不幸命运深表同情。这奠定了一位人道主义者的思想基础。以后他始终坚持关心个人、不放弃每一个人的立场。

不过,周作人也是一个思想上充满矛盾的人。他既是一个历史悲观论者,信奉 “教训之无用”;又是一个启蒙主义者,强调“道义之事功化”。二者之间显然是不一致的。止庵对于周作人的“道义之事功化”表示怀疑,在他看来,“道义”本身就是“事功”;思想本身就是现实中的一种存在,它具有独立价值。止庵说:“承认周作人的‘思想’与‘行事’之间存在某种因果关系,未必就要肯定其行事,也未必因此就要否定其思想。”

止庵说,最早他没有想写这本书,只是一直在整理出版周作人的著译作品,想着读者看这些作品就行了。但周作人不像外国的那些理论家,有专门的著作系统介绍自己的思想,他的思想散见于许多小篇文章中,不加以归纳梳理,读者很难注意到。有感于此,止庵通过写传记的形式,勾勒出周作人思想的发展、演变过程。同时,整理周作人作品的工作也在持续。

止庵在写这本传记之前,进行了大量的阅读,以便尽可能充分掌握材料。周作人的著译有1000多万字,涉及他的资料篇幅也不少。此外还要读相关者如鲁迅、胡适等人的文字,以便对比、辨识、借鉴与吸纳。

止庵这样概括他这本书:第一,这是一本事实传记,所有内容均有出处,没有任何虚构想象,不是坊间那种“传奇文学”;第二,这是一本思想传记,“在我看来,对于周作人这样一位思想者和著作者来说,思想的发展脉络和表述过程远比其一生经历更为重要,笔墨因此较多用在这里。”

谈兄弟失和:不知为不知

周氏兄弟失和的原因,一直为读者所关注,各种说法猜测广为流传。

但在这本《周作人传》中,止庵却告诉大家“不知究竟”。他说,此事的当事人有三位:鲁迅、周作人、羽太信子,只有他们才知道真实情况,但是他们谁也没有留下文字,予以说明。这个事件发生将近一年后,鲁迅回八道湾去取东西,兄弟二人又发生冲突。其时还有三个人在场,两个是北大教授,一个是羽太信子的弟弟。他们应该听到周作人、羽太信子或鲁迅讲出失和原因,但是这三个人也没有留下任何涉及这件事的文字。现在流行的一些说法,譬如经济纠纷,或是别的什么,都是后人的猜测,并没有确切证据。

止庵说,“我也可以说出我的推测,但我不愿意这么做。这跟我是医生出身有关,没有证据,不能乱说。关于这一点就算是‘不知为不知’吧”。

谈传记写作:以做医生的认真态度来写,重在实证

止庵学医5年,行医只有短短两年,但他却因此终生受益。

止庵写作传记有自己的原则和标准,那就是讲实证,讲逻辑,坚决反对编造发挥。他说:“我这样写,是因为有做过医生这个背景存在。如果没有这份经历,可能就写不好。”

在传记写作中相当普遍的现象是所谓“合理想象”、“合理虚构”,而在止庵看来,只要掺入想象、虚构,就没有合理的可能。还有些作者,基于现有的“定论”,带倾向性地去想象,以致以讹传讹。

止庵坦言,他在看书时,就很反感这种写法;轮到自己写传记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要极力避免。止庵说:“轻易接受或否定现成定论,都是思想自由之大碍,思想自由存在于定论之外。或许我的结论与定论一致,但那是我自己经过一番独立思考得来的。”

“我们当医生的时候,来了病人,不能不做检查就下诊断,就开药治疗。须得先做一项项检查,这个过程叫实证;有了足够的各项检查结果,据此分析出他患的什么病,这个方法叫逻辑。我们写传记,其实与此相去不远。不把事实掌握充分了,就想当然地下结论,医生会出医疗事故,写传记则一定是失败之作。”

止庵花了好多年研究庄子,写过一本叫《樗下读庄》的书。庄子的思想对他影响很大。在某种程度上,这也影响到他的《周作人传》的写作。 庄子提到“成心”,后人解释说:“夫域情滞著,执一家之偏见者,谓之成心。”止庵理解,“去成心”其实就是独立思考。他在写作中要求自己:一是不以既有结论为出发点,而是从事实起步;二是不能先认定结果如何,再去推测原因,这不符合逻辑。

谈《周作人传》:附着了我的好多理想

止庵说,我这本书可能看着不够热闹,没有“八卦”,但这种写法恰恰是我所追求的,附着了我的好多理想。目前来讲,这是我最满意的一本书。

接着,他用了一串排比句作为总结:“我不喜欢传记文学,那么我就写一本不是传记文学的书;我不喜欢妄自推断,那么我就写一本记述事实的书;我不喜欢以讹传讹,那么我就写一本去伪存真的书。”

这本《周作人传》的最大意义,止庵认为是体现了自己的传记观,体现了自己关于如何考察历史人物的思想和方法,这种意义甚至大于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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