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年径直向陆续到来的牧民们走去

从服饰上看，这是一个爱美、求美的民族。他们穿着节日盛装，分明是把军民联欢和聚会当成了盛大的节日。认识的牧民们相互施礼，欢天喜地地打着招呼。马儿们像是受到这种热烈气氛的感染，时不时引颈嘶鸣。牧羊犬围着牧民和马儿撒欢儿奔跑，东张西望地看着同类，打招呼一样吠几声。

太阳也悄无声息地从冈嘎雪山后面跳了出来。也许它急着跃过雪山，橘黄色的脸膛涨得绯红，洒出的汗水滴落在冈嘎雪山上，晶莹的雪山也渗着兴冲冲的红晕。那人、那山、那高原，处处流露着兴高采烈的激情。

郝大年径直向陆续到来的牧民们走去，不停地和一些人打着招呼。“郝连长，孙副指导员，扎西德勒！”郝大年抬眼望去，有位40多岁的中年牧民已翻身下马，拉着马缰跑过来。郝大年招呼道：“多布杰，扎西德勒。一百多公里路，咋到得这么早？”多布杰兴奋地说：“草原的骏马，哪有不听召唤的，我昨天早晨就跨马蹬鞍向这里奔跑了。”“走了一天一夜路，够累了吧？扎西德勒。”马前进上前一步，圆脸膛上带着微笑，不失时机地打着招呼。

多布杰用眼神询问面前一脸热情的人。郝大年介绍说：“连指导员马前进，新来的。”

多布杰躬身行礼，握住马前进的手，连忙说：“扎西德勒。”“路上顺利吗？”郝大年问，“没碰到什么野兽吧？”“有冈布嘎旺引路，哪儿会有不知趣的野兽。”多布杰说的是一条狗，一条枣红色的硕大藏獒。“‘大个子’呢？”孙万江禁不住问。“大个子”指的就是藏獒冈布嘎旺，巴托哨卡的战士们都称它为大个子。“冈布嘎旺。”多布杰一声呼唤，“大个子”四蹄腾空一阵风般跑到众人面前，它礼貌地闻闻这个的衣角，又嗅嗅那个的裤腿。实际上，它早在不远处盯着和多布杰说话的人了。“好家伙，真是大个子！”马前进惊诧道，“简直和牛犊差不多。”

营房内，发电机轰鸣起来。发电了，有人试着敲了敲架好的麦克风，立即响起“嘭嘭”的回声。牧民们三五成群地向营房的院内拥去，他们早就清楚，发电机一响，X光机、心电图仪就会开起来，体检、看病的时间到了。

看着陆续拥进营房大院的藏族同胞，队长钱山知道，这两天到了最忙碌的时间。钱山是南疆军区医院的内科主任，上海医科大学的高材生，还到苏联进修过。那个年代虽然技术权威不受宠，在部队这个特殊的环境，他的过硬技术还是赢得了应有的尊敬。虽然只有40岁的年龄，满脸的络腮胡子生长旺盛，看上去像有小50岁的样子。或许是怀有很深的哨卡情结和牧民情结，每年山路一开通，他都有四五个月是在高原上和战士、牧民们一起度过的。有人曾这样说，钱主任显老相，是在边防熬的。算上这一次，钱山已在14年内第20次来巴托哨卡了。他清楚地记得，十多年前来巴托哨卡，六天时间只有四个牧民来营房看病。以后看病的牧民逐年增多，也只有十几、二十多人。再往后，鲁万有的建议被南疆军区采纳，医疗队、文工团开山后同赴哨卡，除了送医问诊还搞起了军民联欢，渐渐成了军民的狂欢节。其实，巴托哨卡建卡前，这里还是无人区。自从边防战士开始巡逻，连队医生总要随队送医送药，战士们每遇牧民总是嘘寒问暖，给食品、送物资、做好事。年复一年，逐水草而居的牧民们一批批向哨卡靠拢过来。无人区内搭起了帐篷，升起了牛粪火，滚动着成群的牛羊。

这会儿，钱山指挥医护人员们在院内一字摆开一排桌子，又在桌子对面摆放了一排排凳子，就诊和候诊的牧民们依次就座。大多数牧民不懂汉语，连队的藏语翻译徐贵和多吉一齐上阵仍然不够。多布杰主动请缨坐到了军医们的旁边。为等远处的牧民赶到哨卡，文工团上午没有正式演出，舞台上吹吹打打，时不时有人唱歌跳舞，那是文工团员们邀请藏族同胞一起联欢。陈小妹会说一些藏语，也主动加入到翻译的行列。

牧民们带来的牧羊犬是不进营房院子的，它们留在主人的马匹身边。马虽被就地打入的铁桩或羚羊角拴着，但马背上有褡裢，里面装着食物和饮水。主人离去，忠诚的牧羊犬忠于职守地卧在马的身边，时间长了，牧羊犬起身伸伸爪、晃晃腰、抖抖身子，甚至走走蹦蹦，但总也不离马的前后左右。唯独冈布嘎旺耐不住寂寞，它大摇大摆地走进营房大院，好一阵看着主人和另外的人比比画画不停地说着什么，见没有理睬它、顾及它的意思，便走到院后伙房外垒着一溜大锅的空地里。这地方也是热热闹闹，口口大锅热气腾腾，战士们围着锅台边，有的给牧民拿馒头，有的给牧民盛大块羊肉，说说笑笑，欢声笑语一阵盖过一阵。

藏北高原有风光奇绝、气象万千的雪山、草原、湖泊，有精怪神秘的野生动物，更有纯朴善良、忠厚热情、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边防军人和藏族同胞。或许，这里是人间天堂，是灵魂的炼狱，是无所畏惧的人挑战生存环境、生命极限的运动场。在这里，边防军人和藏族同胞们同舟共济，谱写了一段情深意长、英勇悲壮、令人感怀至深的佳话。

李福根 著

河南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