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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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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腿

□魏振强

王清是我的朋友。和我一样也不一样:一样的是普通、平庸;不一样的是,他的一条腿残了,走路时身子向右侧重重地斜,像要随时倒下去。

那条腿没少给他惹麻烦。最大的麻烦莫过于当年的高考。1980年初,高考的录取率不过百分之几,还把录取中专的人包括在内,哪像现在的录取率动辄百分之七八十。那时,不要说农村娃,就是城市户口的,考取一所中专,也都是烧高香、求之不得的事情。

王清比我要大好几岁。我还没进高中,就听说了他的大名。他的出名有两点原因:一是他是镇中学补习班的元老,他当初的同学,要么对高考死了心,回家结婚生孩子去了,要么就已大三大四,而他仍在不屈不挠地补习;二是他每年高考时都会毫无悬念地超本科分数线一大截,但又毫无悬念地名落孙山。他的分数不知让多少人流过羡慕的口水,而他的结局又不知让多少人流过同情的眼泪。

王清也没少伤过心、流过泪,但他就是不知疲倦地把石头往山上推的西西弗斯,同学们一个一个像鸟一样飞走了,只有他还在傻傻“留守”校园……也真应验了一句名言:“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之后,他的遭遇终于传到中残联的一位领导那里,经过层层部门的重视,一所中专学校最终“收留”了他。

我毕业后分到了县城。过了两年,王清也分来了,在一家银行工作,收入是我的两三倍。他每拿了工资和奖金,都会邀我去喝酒。几杯酒下肚,便开始诉说,说来说去,都是那条腿——同事有拿他的腿说事的,领导因为那条腿不愿给他“压担子”,甚至一些客户有时也因为一点不如意就对他的腿恶言相加。那条腿是他无法迈过的坎,是他的千年软肋。

起初听着他的絮叨,我也有些烦。但想到他可能太压抑了,需要一个人倾听,而我无疑是他觉得合适的一个,便忍受了。

喝酒,诉说,倾听……我和他的交往很平淡,甚至有些俗气,但就是这样真实。

再后来,他结婚了。老婆是农村的,没工作,但特别能吃苦,也贤惠。为糊口,她在家门口摆起了小摊子,夏天卖冰棒西瓜,冬天卖烤山芋。我平时没事,常陪他或他的老婆去贩山芋贩西瓜,回来之后便和他喝酒,喝完酒之后,胡乱地吃一通西瓜,或吞几根烤山芋。

十几年前,我调离了那座县城。临走时招呼他,他说:“明早不送你了,我要陪老婆贩山芋。”我说:“要你送个屁,我明天一早就开路,以后再也不陪你们贩山芋了。”数日后,给他家打电话,没人。半月后,接到他的电话,说是和老婆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我问怎么回事,他说摔了,就是在我走的那天,他们贩山芋的三轮车翻了。“幸好你那天走了,不然就把你给摔了。”他说。我抓住听筒愣了半天,冒出一句话:“我摔了有什么要紧的?你的那条腿……”我的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瞎扯!怎么能把你摔了呢!万一把你摔成我这样,那怎么得了!”

那晚,我独自在家喝酒,喝着喝着,竟流了泪。老婆说:“喝酒就喝酒,哭什么?神经病!”

也难怪她骂我,她哪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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