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以西

认识我的人，都说我坚强，很少抱怨，那是过去。最近我可是怨声载道，因为，倒霉的事情接二连三，几乎全让我摊上了。九月底办完离婚手续；十月初摔了一跤，右腿骨折，打了三枚钢针；手术后第二天正喝豆浆呢，突然嗓子疼，随即竟咯出血来。有句老话，说人若不走运，喝凉水都会塞牙，我是喝豆浆硬是给“喝”出血来了，这叫什么事儿？不敢想。毕竟见了血，嗓子也不舒服，医院里一位相识的朋友自告奋勇，用轮椅推着我去了门诊，让五官科的大夫给看一下。

是位女大夫，三十出头，戴着口罩，眼睛大大的，很文静。经过一番检查，说不要紧，有擦伤的痕迹，多喝些水，最好做一下理疗。我满腹的委屈，说自己真是命苦，喝豆浆能把嗓子给划破喽？大夫笑了，淡淡的，我是从舒展的眉梢和略微翘起的眼角感受到了她的笑意。走进隔壁的理疗室，她打开仪器，试了试温度，跟我解释，你喝豆浆的时候咽喉肌发生了瞬间痉挛，很偶然的，这不叫命苦，一次小小的意外罢了。说完，有别的病人找，她跟朋友打了声招呼，让我自己做，掌握好时间就行。大夫走后，我吁了口长气，朋友忍不住笑着说，这是今天早上，你第六次叹气了。

“是吗？”我有些不好意思。

“是的，”朋友是个爱说爱笑的人，在我对面坐下。“其实，你不该叹气，刚才给你看病的大夫，她的儿子，脑瘫。脑瘫你知道吗？五岁了，生活无法自理。她白天是医生，晚上回到家就是保姆、护士。那孩子白白胖胖的，可招人稀罕了，就是讲不出一句囫囵话，每走一步，都颤颤巍巍的……”

我沉默了。

“这还没完，”朋友停顿了半晌，接着往下说，“她丈夫，因孩子的缘故，想不开，得了抑郁症，从五楼，一跃而出……”

我呆住了，问，多久的事？

“五天前，办完丧事她就来上班了，我们都不敢看她，更没人敢问……她自己说，我不能倒下，儿子需要我，需要康复治疗，今后的路还长着呢……死很容易，也简单，活着就是另外一码事了。人都有不顺心的时候，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朋友说着说着，满脸都是泪水。我们关掉仪器，从套间出来，大夫正在给病患做检查。我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因为，怕自己也哭出来，那样子一定很难看。穿过门诊部长长的通道，我跟朋友再没说一句话。但我知道，自己是不会轻易叹气了，真的。那位五官科的大夫说得好，人都有不顺心的时候，咬咬牙，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