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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浅水湾追思萧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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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浅水湾追思萧红

□陆静

到达香港浅水湾已是午后。阳光照着远处的海浪和近处的沙滩,海面上船影点点,弄潮儿踏浪而歌的水花不时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和沙滩。沙滩上,一字排开地躺着金发碧眼的比基尼洋人,他们在这里享受沙滩浴和海风的抚慰。独柯树上,鸟鸣伴着花香,一派祥和欢乐的景象。

穿过如织的游人,我在沙滩上寻寻觅觅,寻找曾在这里“卧听海涛闲话”的萧红墓遗迹。我知道,萧红墓早已迁回广州银河公墓,但她葬在这里15年,应该有人知道她的墓葬遗址。我问身边的游人,他们都摇头,我又去海滨浴场管理处寻问,他们同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个年长的华人走出来,上下打量我一番后说,香港沦陷时期,听说有个女作家葬在这里,后来迁走了。至于说当年埋她的荒滩乱石早被海水浸没或被游人踏平,无从寻觅。听到这样的解释我并不失望。从硝烟弥漫到繁华过处已近百年,世事更迭,沧海桑田,又有谁能记得一个弱女子在历史的缝隙里的悲凉和哀叹。谢过那老人,穿过红男绿女,我在瞭望塔旁停住。看远处海天一色,思绪却像天际的沙鸥,劈波斩浪回到民国,追寻作家的踪迹。

萧红被誉为“民国四大才女”之一,与张爱玲齐名;鲁迅称其为“最有前途的作家”。她9岁丧母,父亲对她是冷漠的,只有慈祥的老祖父呵护关爱她,让她知道人世间除了冰冷和憎恶外,还有温暖和爱。于是,她怀着憧憬和渴盼,向着温暖和爱的方向一路飞奔。18岁,她从哈尔滨中学毕业,为了逃婚,20岁的她离开老家,从呼兰河乘船漂流向松花江到了哈尔滨。在那里她结识了一群文学青年,有白朗、舒群、萧军、端木蕻良等。她第一次邂逅的如意郎君竟是她抗婚的对象,以至于怀孕被“情郎”抛弃在旅馆抵债。是萧军救了她,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和做人的尊严。之后,他们同居了6年,但这段感情不可避免地结束了。萧红的身心遍布着萧军留给她的不可医治的创伤,她把感情和命运从萧军那里收回,交给另一个男人:作家端木蕻良。

1938年4月,身怀六甲的萧红与端木蕻良在武汉大同宾馆举行了婚礼。新婚中的萧红怀着萧军的孩子,接着日军轰炸武汉,孩子出生6天就夭折了。萧红与端木的结合该是理智的,她想过一个正常百姓的生活,没有争吵打闹,没有不忠和讥笑,有的是相互谅解、爱护和体贴。可是,她一个人在武汉大轰炸中生下并失去孩子,之后又一个人去了香港。

1940年1月,萧红抵达香港,1942年11月病逝,在不到3年的时间里,她完成了代表作《呼兰河传》《马伯乐》《小城三月》等作品。因为战争,当时的文化名人云集香港。她和许多名人、著名作家交往,像夏衍、胡风、茅盾、田汉,还有史沫特莱、柳亚子等,办刊物、开大会、纪念鲁迅、宣传抗日、参加很多社会活动,这几年是她短暂一生中最闪光的阶段。由于紧张的写作,经常熬夜和劳累,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失眠、发烧、咳嗽,后因肺结核病逝于香港圣玛丽医院,时年31岁。她留下遗言:“平生遭尽冷遇和白眼,身先死,不甘,不甘!”11月25日,端木蕻良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把萧红的骨灰埋葬在浅水湾的荒滩上。绿树、鸟语、花姿以及碧海蓝天,平时萧红没有时间也没心情欣赏享受,现在,她终于躺下来,可以“卧听海涛闲话了。”萧红死后,有不少文化名人来浅水湾谒墓凭吊,其中有“雨巷诗人”戴望舒。其《萧红墓畔口占》最为著名,“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我等待着,长夜漫漫/你却卧听着海涛闲话。”

战争结束后,浅水湾热闹起来,孤魂于热闹中更显孤独。一些商贩在她的墓上搭起布棚,卖起了水果和杂物。后由广东作协和香港文化促进会一起把萧红的骨灰移回内地安葬。

作为女人,萧红渴望爱情和温暖,渴望在她孤独寂寞的时候,有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抚去腮边的泪水。她的身体和灵魂从一个男人飘泊向另一个男人,即便以低到尘埃里的手势,也没能抓住尘世里真正的爱和幸福。我想,萧红最深刻的苦难与爱情无关,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惨痛的经历莫过于两次失去自己的孩子。和萧军在一起时,她怀着负心人的孩子,生下来,养不起,送给了别人。和端木在一起时,她怀着萧军的骨肉,养得起,却没活下来。枕边人与腹中胎儿血肉分离的割裂感,在她的灵魂中蚀出一个骇人的黑洞,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快乐的笑容。

萧红在男人的夹缝里求生存,她的理想和追求,她的孩子气和不成熟,她的与当时社会准则的格格不入,她的孤独与不甘心,是文学女人心中永远的痛。十年飘泊,从北国的呼兰小城出发,到繁华香港的生命终结,在狼奔虎突的世界里,萧红本身就是一部传奇。

在万丈红尘中偷得半日闲情,我站在这里回望历史,追思一个文学女人萧红的人生轨迹,凭吊的不仅仅是一个作家的才情和悲苦人生,更是对一个远去的时代以及历史的追问。

现代人千万里奔波去旅游,走马观花看世界,也是一种生活姿态。谒陵也好,欣赏风景也好,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对历史、自然和现在,我们是否还拥有一份平凡的真诚与感动,是否也能躺下即是风景,真正拥有一份“卧听海涛闲话”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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