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力

《明朝那些画家》一书中，李舟楫讲述了明代大收藏家项元汴的故事。详细叙述了项氏收藏的规模、特点、藏品的来龙去脉，以及和明代两位大画家仇英、董其昌的关系等。

在李舟楫看来，收藏一事，除了雄厚的财力背景外，还要有好眼力。关于自己的眼力，项元汴是颇为自信的。同为收藏家的詹景风，在《东图玄览》中记载了一段项元汴和他说过的话。

项元汴对詹景风说，在他看来，王世贞和王世懋兄弟是瞎眼，顾从德，顾从义兄弟是独眼，只有文徵明是开双眼的，只不过文大师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然后话锋一转，项元汴说：“今天下具双眼，唯足下与汴耳。”

说詹景风具双眼，显然是客气，说自己具双眼，才是本意。可见项元汴对自己眼力的自诩。只不过，在同为收藏家的詹景风看来，其收藏“多有足观者，其中赝本亦半之”，虽然好东西确实不少，不过也是真假各半。

这些真假各半的项氏收藏，流传到今天的，仅以晋唐法帖名迹为例有：

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的王羲之《兰亭序》（冯承素本），王献之《中秋帖》，李白《上阳台帖》，唐人韩滉《五牛图》；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唐怀素《自叙帖》卷，唐韩干《牧马图轴》以及现藏英国大不列颠博物馆的晋顾恺之《女史箴图卷》，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唐韩干《照夜白图卷》等。

目前所存的藏品，已不到当年项氏收藏的千分之一，仅以这小部分藏品而言，项元汴说自己具双眼，倒也不算吹牛。

被他称为瞎眼的王世贞，是当时的文坛盟主和大收藏家，藏书达三万卷，其专门收藏宋版书的“尔雅楼”天下闻名，然而却被人认为比项元汴差远了。按照晚清著名藏书家叶昌炽的说法，“海内珍异十九多归之”。不论所藏书画，单藏书一项，项氏收藏也是堪称天下第一。

光凭自己的眼力，显然不够用。还需请行家帮着掌眼，项元汴请来掌眼的，首选“具双眼”的文徵明，只是文大师已经过世多年，只好请文大师的两个儿子，号称“文氏双承”的文彭和文嘉兄弟了。

掌眼的报酬，是以米结算，尽管因此后人觉得项元汴吝啬，在李舟楫看来，也许正是“双承”的意思。“知识有价没错，大文豪老文的儿子，看东西收钱，总是说不过去的。权宜的结果，就是给大米了，须知那时候的大米，可是地道的硬通货。”当然，这只是李舟楫一种幽默的猜想而已。

在项元汴的时代，就拿文彭来说，在给项氏掌眼的同时，还要给项元汴帮忙收集藏品，有时也把自家的藏品卖给项元汴。而文彭作为著名的艺术品收藏顾问，在给项元汴提供服务的同时也给其他藏家提供服务，或直接作为中介参与到藏品买卖的整个过程中。可见，在明代中晚期，与收藏繁荣一致的，是行业运作的高度职业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