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棒

小的时候，母亲对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真棒。

早晨起床，她没有哭。她坐在床上，喊母亲过来。母亲说，你真棒。她笑了。她等着这句话。

她一个人系好扣子。扣子一粒都没有系错，这对年幼的她来说，极其不易。母亲说，你真棒。她笑了。她等着这句话。

她一个人叠好被子。尽管被子叠得并不整齐，可是她叠得非常认真。母亲说，你真棒。她笑了。她等着这句话。

她一个人洗脸，刷牙，梳头。母亲拿来镜子，让她看看镜子里面的自己有多漂亮。母亲说，你真棒。她笑了。她等着这句话。

她一个人系鞋带，母亲说，你真棒；她一个人上幼儿园，母亲说，你真棒；她跌倒了爬起来，母亲说，你真棒；她学会了洗衣服，母亲说，你真棒；她学会了游泳，母亲说，你真棒；她上了大学，母亲说，你真棒；她毕业了，母亲说，你真棒；她找到了工作，母亲说，你真棒。无论她做了什么，完美或者并不完美，成功或者并不成功，母亲都会说，你真棒。

每一次，她都笑了。每一次，她都等着这句话。

然后，她眨一下眼睛，母亲就变老了。

母亲变老了，先是白发，再是皱纹，再是表情，再是行动，然后，是心思。现在的母亲，完全是老人的心思——醒来，母亲会找她；系扣子，母亲会找她；叠被子，母亲会找她；洗脸，刷牙，梳头，母亲会找她；系鞋带，出门，过马路，回家，吃饭，临睡前……母亲都要找她。母亲找她，并非让她帮忙。母亲找她，只想让她过来一下。这些事情，母亲做得完美或者不完美，成功或者不成功，都没有关系。母亲静静地看着她，等着。

她说，妈，你真棒。

母亲就笑了。

弱不禁风、风烛残年的母亲，等着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