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29版:观星台 上一版3  4下一版
那些朋友
一九五八年的羊肉汤
一只拟人化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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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朋友

□魏振强

我们在吃烤鸭,一个朋友问我会不会做,我摇摇头,说,不会,但一位大姐会做,特别好吃。话说到这里,本该打住了,可我又突然冒出一句:是一位老兄的爱人,这位老兄两年前死了。

那一句话冒出来,也不奇怪。很多时候,我们几个熟悉的朋友们在一起喝酒,喝到脸发烫头昏沉,就有人会突然说到他,说他喝酒时的神态,说他走路时的东摇西晃,说他打牌出错时的抓耳挠腮。

对方大概也看出我的微妙情绪,说,喝酒喝酒。

是的,喝酒喝酒。一杯酒下肚,话题岔开了,哀伤被压了下去。但这被暂时强压下去的情绪,又会随时像葫芦瓢一样,浮上来。

那位朋友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影子会随时跳到我的眼前来。我很奇怪,一个和我相交只有两三年时间的人,他的离世为什么会在我的心中激起那么长久的哀伤。

他并不是那种长袖善舞的人,甚至不善言辞,他的“招牌动作”是看着你,憨憨地笑。他会把最好的烟和最好的酒留着给你。当然,他还会给你这样的感觉:如果某一天和他在荒郊野外闲走,倘若一块石头突然滚过来,他一定会冲到你前面,用身体挡着,哪怕他自己被砸成肉泥。

遇到这样的人,心中存着这份贴心贴肺的信任,即使世道再黑,内心也不会无光。

当然,更多的温暖,并不是这般可称得上生死托付的,而是那些小真小诚小友善。前些天,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他的老婆承包了一座报刊亭,生意惨淡,她便在亭子旁边又搭了个小棚子,放了一个冰箱和一个小柜台,卖冷饮和香烟,有人认为碍市容,要拆掉,他便想到我,让我找一位姓潘的朋友,我顿了一下,说,他死了,死了一年多了。

他在那边连“啊”了几声,腔调都走了样。我能想象他的错愕和痛惜。我的朋友老潘他从没见过,但老潘就像一个躲在幕后的人,在别人每每遇到难处时,都会伸手帮一把。我朋友的老婆,当初想租报刊亭,老潘二话没说,给她找了一处;后来没钱交押金,老潘给垫上了;老潘还找人给她拉电线、接通自来水……在那座江南小城,老潘是个有头有面的人,但老潘不像其他人那样耍姿态、打哈哈,谁向他求助,他都不会推辞,能帮上的马上就帮,不能帮的,又千方百计托人。

要说世上有善人有好人,老潘无疑是其中的一位。可惜好人真有不长寿的,老潘死在五十岁的门槛上。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时,我也像重重地磕在石头上一样,很疼,很痛。

人生就这样聚聚散散,那些爱我们的,那些我们爱的人,一个个地走了,我们在享受过他们的暖意之后,不得不用一波悲伤掩盖另一波悲伤。

沮丧难免,但不会绝望,因为总有些稀薄的星光在我们的头顶闪耀。

大约六七年前吧,我的另一个朋友老吴接到一个电话,是他的一位姓张的朋友打来的,电话一接通,就传来痛哭声:老吴啊,这么多年没你的消息,我以为你死了,我就找到你老家的小县城,想给你扫扫墓,然后再找到你的爱人和女儿,给她们一点钱,让她们生活得好一些,我在这里打听好几天了,终于打听到你的消息,人家说你还活着……

老张的哭声渐渐地变成了笑声,开怀大笑的那种,声音似乎长着腿,顺着话筒飞过来,老吴捏着话筒,泪水潸然而下,他没想到会让一个朋友记挂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前,他是个业余作者,因为投稿,和那位姓张的编辑相识,便经常和他在一起扯淡、喝酒,交往久了,就成了知己,成了亲人。几年之后,老吴不幸得了尿毒症,先后换了两次肾,多次从鬼门关里逃出来。他的许多昔日的朋友从刚开始的关心,到慢慢冷淡、疏远,老吴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心也一天比一天凉,他与外界几乎断绝了一切联系。他的故交也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死了。

但老吴没料到的是,十多年之后,有人还会想起他,想着“祭奠”他,想着帮助他身后的亲人。

——这是我亲耳听到的最美好的一个故事。不仅是因为老吴没死,不仅是因为他的朋友体会到朋友“死而复生”的狂喜,更重要的是,它让我和老吴一样感受到虽然虚伪横行,但总有真和义一息尚存。

听着老吴讲故事的时候,我有点儿神思恍惚,我想到我的那几个朋友:亲爱的,你们要是没有死,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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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3141 2013-06-20 00:00:00 四 那些朋友KeywordP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