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的力量

□尚攀

三年前一个阴沉沉的、空气中充满灰霾的周六或周日的下午，父亲正在午睡。

我把一个U盘交给父亲，说：“我决定走写小说的路子。”

父亲的表现很令我吃惊，他半躺在那里，好像还没有完全睡醒，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我站在那里，猜想他一定会为我的决定震惊和兴奋。可他一直木木的，良久，才淡淡地问：“你也写小说了？”

我说：“嗯，你看看我写得怎么样。”

我走出父亲的卧室，母亲已经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笑着问我：“你写小说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沉浸在写完第一篇小说的兴奋之中。这时候我听见父亲对母亲说：“他怎么会写小说？”

“他写小说你不高兴啊？后继有人了。”母亲是笑着说的，语气中似乎有些玩笑的意味。

接下来，我听到的，竟是父亲伤感的哀叹。对父亲的伤感，那时我是不理解的。

就这样，我的小说像一场无法被安排的雨，出现了在父亲面前。

我不愿承认我写小说是受父亲的影响，而是觉得没有比写小说更适合我的事情了，所以才写小说。但事实上，父亲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就像他给了我生命一样。他经常滔滔不绝地向我母亲谈小说，母亲没有对小说产生兴趣，我却不知不觉逐渐对小说着迷了，从中学时的偷偷看小说，到大学时的情不自禁偷偷写小说，全是拜父亲餐桌的侃侃而谈所赐。当然，写第一篇小说时，并没有真的想在文学的路上走太久，因为我觉得文艺和体育是所有生存之路中最窄的路。当时只是觉得好玩，就像单纯的孩子喜欢新买的玩具，是好奇心和新鲜感促使我完成了第一篇小说。

大学毕业前，在换了两个不如意的实习工作之后，我惊奇地发现，没有任何工作是比写小说更让人心情舒畅的。那时我觉得没有比写小说更适合我的事情了，那时我的第一笔稿费的汇款单刚到我手里。

第一笔稿费虽然不多，只有三百元，而且是姗姗来迟的三百元，却让我有了用写小说来养活自己的想法。于是我开始阅读更多的书，写更多的小说，然后投向各种杂志。那时写小说对我来说，只是一种适合自己的谋生手段。但是天真幼稚的我把一切想得都太简单了，写小说并没有改变我的经济状况，反而让我对小说更加痴迷。我知道，若是把金钱当做写小说的目的，势必会自取灭亡的。

慢慢地，我发现写小说对于我来说，已经远不止是件适合我做的事情，或是用来养活自己的谋生手段了。当然，也不单单是因为对小说的痴迷。每当夜深人静我坐在电脑前用很长时间斟酌一个小细节或是一个词语时，我发现小说在我内心深处竟是如此的神圣和至高无上，我希望我的小说更完美，也只有更完美才能让我安然入睡。那时，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放弃写小说，所以，无论多么困难，我都会在文学的路上坚持走下去，我想写小说，一直写下去。

大学毕业之后，我没有找工作，而是待业在家写小说。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绝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作为业余小说家的父亲，却耐心动员过我好几次，让我找份工作，把写小说当做业余爱好。父亲的好多朋友，包括河南的一些知名作家，也都如此劝我。可是我被小说迷得一塌糊涂，心意已决，最少短期内是不会改变的。

我也体会到写小说的艰辛。这条路，真的是太难了。此时我才理解了父亲知道我走上文学之路时的伤感。

我的生活一如既往，读书，写小说，踢足球，打篮球，打台球。上学的时候没感觉，可以理直气壮地跟父母伸手要钱。而如今，我依然故我，除了偶尔有一点稿费，花钱依然向父母要。我知道，父母不会为此有什么想法，我也不去多想。我的选择，并不是败家子式的胡闹，因此我不必为此而内疚。我以我年轻但并不幼稚的思想，去思考生命的意义。虽然，在我的成长中，时时会伴有疼痛和困惑。但我相信小说，相信我自己。

小说已经不仅像食物、阳光、空气、水一样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它还是我人生道路上沿途的风景，更是我人生意义的所在。

于我，小说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