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校长

□胡碧波

黄海是市郊一所中学的校长，任职已有些年了。

黄校长不仅和我住在同一个小区，而且还住在我的楼上，上下班有时相遇，打打招呼，寒暄几句。

或许由于性格的原因，黄校长任职的这些年里，学校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环境还是老样子。破旧的办公楼，落后的办公设备，少得可怜的职工福利。而自己呢，除头发越来越少，走路越来越蹒跚之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起色。夏天穿一身西装，也不打领带，冬天似乎就是那身灰褐色的棉衣，有人戏称他像“大衣哥”朱之文，还有人说他是“赵本山”的翻版，也有人说，他戴一顶蓝帽子，活像画家“刘文西”，典型的农民形象。在并不宽敞的校园内，停放着教职工的私车，而他仍然是一辆破旧不堪的老式加重自行车。

日子就这么过着，学校工作也在平静中一天天推进，教职工上班来下班去，就这么往复着每一天。但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好像把一切都变了，学校的办公楼裂了大缝子，环境更加恶劣，人们不再平静了，开始有了抱怨。还好，在好心人的资助下，黄校长终于争得了援建项目。一年之后一栋新办公楼拔地而起。办公环境明显改善了，办公设施和条件也变了，电视里才能见到的办公室竟然能真真切切地享受了，教职工们喜气洋洋地搬进了办公楼，就像搬新家一样，满校园的喜气，整个学校不仅洋溢着欢笑，更多的是朝气，不再是死气沉沉。

可世事就是如此的难以捉摸。时隔不久，就有消息称黄校长因贪污受贿被揭发了。消息就如旋风一般，迅速传遍，到处窃窃私语。有人说，一定是领导之间分赃不均而相互揭发的；也有人说，是他身边的人想谋位而以此排挤，说法不一。黄校长还像以前一样很早就来了，低着头，步子显得更慢了，似乎没有了往日的激情，难得的笑容彻底不见了。

传言很快就没有了，事情也似乎在不了了之中结束了，黄校长申请了调离，想要离开这个曾经付出过心血的地方。人们带着各异的表情和想法为他召开了欢送会。礼堂里坐满了人，主席台上坐着一排领导、那些曾经与他“共谋”大事的同仁，下面坐着一大片都是他曾经的手下。今天的他似乎异常显眼，还是往日镇定的眼光扫视着大家，好像要看穿每一个人，却又觉得每个人都那么的陌生，如同不曾认识一样。猛然间黄校长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孤单，周围坐了那么多的人却不知道哪个人是自己熟悉的人，更不知道哪一个人所说的话是真的，哪个人的笑容是温暖的。也许每个人的心门永远是紧闭的，至死也不曾打开过！黄校长就带着这个疑问离开了这所学校。

黄校长离开不久的一个周末，他给他原任学校的领导班子成员一一打电话邀请，在五星级大酒店设宴答谢。

黄校长原任学校的两位副校长，副书记，教导处、政教处、后勤处、办公室等处室的正副主任早就到齐了，一位年轻小伙在招呼，就是不见黄校长。这期间，他们一边品茗茶，一边家长里短。大约过了半个钟头，黄校长终于盼到了。

“黄局长，菜已点好，上吗？”黄校长一进包厢，年轻小伙便问道。

“各位久等了，很抱歉！”黄校长微笑着向大家抱拳致歉。

这时，在场的老搭档老部下都惊呆了：黄校长西装革履，满面红光，精神抖擞，声音洪亮。

在菜淡酒足时，一位主任醉醺醺扶着黄校长的肩膀说：“我叫你……黄校长，还是黄局？”

“喝酒，叫啥都一样。”

“不喝，你说，叫……黄校长……是不是亲切，叫……黄局……有点生分。”

“小张，把他送回家。”黄校长向年轻小伙说道，“来来，我们继续喝我们的。”

“祝贺黄校长荣任我区教育局长！领导随量，我干了。”又一位主任向黄校长敬酒。

宴席上，他们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但对黄校长的态度，不似以前那么放肆了，说话也慎之又慎。

大家一边喝酒，一边想着各自心事。有人在想，黄校长当了局长变了，连他的一贯传统穿戴也变了样，不可思议；也有人在想，匿名举报黄校长的事，黄校长晓得晓不得；还有人绕弯子试探黄校长，有几所学校的空缺校长名额是否名花有主；还有人在想，学校暂时没有校长，这桌宴席应不应该埋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