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行为准则

□袁省梅

那家伙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一点也没注意到。真的，你该相信我。

那天，我刚端起一杯啤酒，抬眼就看见那家伙在我对面的一张桌子上吃饭。有多长时间没见到他了呢？半年？一年？好像是，媳妇跟我离婚后就没见过他。我真想过去问问他，她跟我离了，咋也没跟你结婚呢？然后，照着他的脸捶上一拳。他要是还手，我肯定会欣然接受。我早就想狠狠地揍他一顿了，即使打不过他。其实，这不是问题。就他那样，长得咸菜块样，干巴，瘦小，三岁的小孩也能把他撂倒。

你一定要笑话我，就这么个家伙，我媳妇怎么就喜欢上了呢？你别说了。这真是让我无奈又伤痛的事。是丢男人的脸。

喝酒喝酒。

我抓起酒杯要离开座位，向那家伙走时，大刘扯住了我，问我干啥去。我指着那家伙，说，看见没兄弟，咱对面坐的那家伙，就是他给你哥戴了顶绿帽子。

大刘仰脖灌了口酒，乜着老歪和万爷，那咱过去问问他，他老娘给他生了几个胆？

老歪和万爷扯着大刘和我不让去，说离都离了，还扯那些闲事干啥？咱喝咱的，兄弟凑一起不容易。

大刘白了老歪和万爷一眼，指着我说，你说吧，咋办？我听你的。

我有什么好说的？难道就这么熊了？还一米八的大个儿，还一腔男人的血性。我说，不要你们插手，我跟他单挑。你们要是兄弟的话，看你兄弟倒下了，记得送太平房就行。

旁边一伙人扯着脖子在猜拳，靠墙的那张桌上的一个男的扯着小服务员给灌酒，小服务员不愿意，挣着身子说不会喝。那男的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说哪有小姐不会喝酒的？大刘白了那桌一眼，哼了声垃圾。我叫他少管闲事。饭店吵吵哄哄，自由市场般纷乱、吵闹。

可我哪还有喝酒的兴致？那家伙就坐在我对面。一团火在我胸口烧得慌，我要过去问候那家伙时，他倒站了起来，径直走向靠墙的那张饭桌，揪起那个男的领子，咣地就是一拳。小服务员啊地尖叫一声，抹着脸跑了。我站了起来，饭店的人都站了起来。可是，我没有过去。没有一个人过去。那家伙嚷嚷，一个大男人欺负个小女孩算啥本事？是男人就该知道啥叫尊重。嚷着，他的拳头又冲了出去。不过，这次的拳头只有冲的动作，没有结果。倒是他的脸上胸前砰砰地挨了好几拳。

没有几下，他就躺到地上了。那个男的横着眉眼嚷，长得还没枣核大，就想当英雄啊。他抱着头，虾般曲着身子不动。那几个人又踹了他几脚，扬长而去。

大刘用筷子敲击着碗，乐滋滋地叫哥呀这下省得咱动手了。

老歪和万爷站起来要走，说别警察来了，麻烦。我没有走。我想看看这家伙的“英雄”形象。我走过去，用脚尖拨拨他的腿。他的小眼睛睁开一条缝，贼般四处瞟。我不屑地说，走了，别装死了，起来吧。

他爬起来，抹一下嘴角的血，拍着衣服，气吼吼地，妈的，便宜那几个垃圾了。

我说，你他妈的就这点本事，还逞什么能。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这，男人行为准则，你能眼见一个大男人欺负个小姑娘不管？

我哼了声，说，你是男人，专门勾引有夫之妇？

他拍着手上的土，说，你误会了，那天晚上你媳妇也像刚才这样，被几个痞子堵着不让走，我帮她解了围，送她回家的，听说你们……我摆摆手，不叫他说下去。我哪有闲心听他磕这些闲话。原因是什么，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结局已经尘埃落定。

他摇摇头，说你相信我不是那种人。我说，有必要吗？他说，你们离婚肯定不是因为我，你……

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我愣了一下，旋即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他抬腿要走时，膝盖窝像是被谁踢了一脚，踉跄着，险些跌倒。

我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说出这句话时，我自己都诧异了，我不相信这句话是我说的。我怎么要送他回家呢？我想反悔时，他已爬进车里，嘿嘿笑着说，谢了啊兄弟，你媳妇跟我真没事……

你说他说的话我能相信吗？

当我眼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进楼门，我啪地击打了一下方向盘，我真的搞不清为何要把这个混蛋送回家，也许，该让他躺在寒风里冻僵才好。

你听我说，我送他回家跟他撬走我媳妇没有一个脚指头的关系，这，纯属意外状况，也可以说，是一个男人行为准则。

你相信我。可我媳妇跟我离婚到底是因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