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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样的条件,在地上站着累, 但到了树上有地方靠,独腿也成了优势。” 核心提示: 这是一项看似简单却暗藏危险的工作,只要将树木放倒。若是长于荒野中的树,的确简单;但要是在人群稠密的村庄,住家户不足几平米的院落里,这样还简单吗? 在固始县,只要碰到“高难度”的伐树,行内想起的第一个人绝对是邓永俊,他就像个妙手回春的医生,专治顽疾,更或是一个武林高手,伐木功力已登峰造极。 不过,他只有一条腿。郑州晚报记者 王战龙 文/图 “他可是固始伐树界里的第一高手” 宽约4米的巷子里,3棵怀抱粗的大杨树紧贴着住家户院子的围墙直耸入天,有七八层楼高,这是棵老树,有20多年的树龄。 提着几把绳索,电锯,邓永俊腰间系个绳索,一把绳索“嗖”地扔在了树杈上,像吊威亚,同伴牵引着绳索的一头,他独脚蹬着树干,一手拉着绳索,另一只手扒拉着树干,几乎是眨眼之间,就爬上了树。 树上的他像只敏捷的猴子,在枝杈间自由走动,如履平地,这时,你会完全忘记了他身有残疾,只有一条腿。 电锯声中,枝杈应声而断,激烈地摇摆后,邓永俊牵着绳索将其缓缓放下。两棵树相距3米多,邓永俊用绳子在两棵树之间做了一个“钢索”,脚用力蹬树,双手紧抓绳索,轻松地从一棵树上到了另一棵树上。 伐木的第一道工序,是将树的枝杈砍掉。即便肢体健全的伐木工也必须砍完一棵树的枝杈后下来,再攀上另一棵树。能于高空中在两棵树之间来回“自由行走”的,邓永俊是固始县伐木界的第一人,也是唯一的一个。 每次伐树前,邓永俊会围着树木看一圈。在他眼中,整个树木被庖丁解牛,先锯断哪根枝,它会摆向哪个方向,邓永俊心里有数。 伐木最简单的是长于荒野中的树,不用砍断枝杈,直接在根部锯断,拉倒;最难砍伐的树当属住家户院子的树,“像戴着脚镣跳舞”——在有限的空间里,安全地放倒。因为,一不小心掉落的树枝会砸坏别人的屋顶、门头,严重地则会伤及路人或伐树者自己。 固始县遍地这样笔直高耸的杨树,尤其没有改造的老城区,几乎每条巷子、每个家里都有几棵。 碰到棘手难题,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独腿伐木侠”邓永俊,“不要看他腿脚不便,他可是固始放树界里高手中的最高手,腿脚正常的人也不及他。”同伴刘忠民说。 “到了树上有地方靠,独腿也成了优势” 邓永俊家临河而居,推开屋门,便是景色秀丽水面宽阔的沙河。这里叫做沙坝社区,曾是固始县航运公司所在地,邓永俊是航运公司子弟。 航运公司的前身是个公社,后改为公司,说是公司,并没有实业。所谓的子弟,除了一张“城镇居民户口”,平时办事“开个证明盖个章”,没有工作,没有工资,“都是自谋生路自给自足”。 早年间,邓永俊买了一艘小型的挖沙船,希望闯出一片富足的生活。24岁那年,一场车祸改变了他人生的走向。那年,邓永俊因车祸导致右腿受伤,后因无法治愈被迫截肢。 “当时觉得整个人算是彻底毁了。”邓永俊说。周边人也无不为这个敢拼能干的年轻人感到惋惜,“挣钱养家?能照顾好自己都不错了!” 固始临近安徽六安市叶集镇——豫皖两省交界处出名的板材加工地,当地做木材生意的、伐木的不在少数——砍伐的大都是农家院子房前屋后或城区的病死树木及一些经济林地的树木。 经人介绍,邓永俊做起了“树经济”——专门买卖树木的人,“请人放树,运输都要花钱,一来一回也赚不了啥钱。”妻子魏道荣说。 那时,邓永俊冒出了一个在大家看来“绝不可能实现”的想法——自己放树,“你放?四肢健全的人都不一定能做,你一条腿咋上树?” 魏道荣说,第一次伐树是在沙河南岸,一个人怀抱都抱不住的大树,当时没有电锯,放树全凭手工,夫妻俩用手工锯在河边拉了一夜,“放倒树,刚好天亮”。 独腿,没法爬树,邓永俊就将绳子挂在树杈上,借助着绳索,自己将自己送到了树上,10多年,他练就了一身“绝世武功”,成了固始县伐木界的“独孤求败”。 “我这样的条件,在地上站着累,但到了树上有地方靠,独腿也成了优势。”邓永俊说。 13年不出事故的安全纪录 高空中,独腿的邓永俊倚着树杈辗转腾挪,树下,仰头呆望的人们一阵阵惊叹。外人看来,无异于杂技表演。但伐木者看来,那是平静的河面,暗藏危险。 “绳子系的位置不对,锯的位置不对,都会出事。”邓永俊说,伐木是个不允许有丝毫闪失的工作,任何一点失误都可能导致受伤,甚至死亡。 比如一棵树干上缠绕着许多紧绷的枝条和藤条的大树,倒在不平整的地面上,砍断的枝条、藤条在原有的巨大张力作用下,它们像蛇一样翻腾,有的像鞭子一样上下甩动,打在地面上、树桩上,击碎任何它们碰到的东西。 在固始县,伐木者有数百人之多,坊间流传着各种因伐木出事的故事:有人因为绳子拉的力度偏差,被撞断了肋骨;有人被倒下的树桩割掉了耳朵;也有人因此而丧命。 邓永俊已经55岁,虽只有一条腿,半路出家,却依然保持着出道13年不出事故的安全纪录。“你想让它倒到哪个方向都行。”独腿站在树木高处的邓永俊大声地说。 高风险并不意味着高回报。 邓永俊收入来源一是帮别人砍伐“棘手”树木的工资,另一个是购买别人的树,自己砍伐,然后卖给木材厂,赚取其中微薄的差价。 一吨树桩收购价五六百元,枝枝杈杈两三百元。如果砍伐不慎,让树的主干劈裂,这块木材就只能卖出个“柴火价”。 邓永俊和同伴最为津津乐道的是征服“最难砍伐的树木”的成就,“最难的一次,底下只有一两平米的空间。”没人敢接手,邓永俊安全地放倒了那棵树,“你不能放个树,把别人家砸得窟窟窿窿吧。” “把那些别人无法放倒的树放倒在你想要它倒的位置,这就足够了,那你绝对就是个No.1”刘忠民拍着邓永俊的肩头说。 最后的“绝顶高手” 伐木是个古老的工种,《诗经》小雅中专有一篇描写《伐木》,“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 现实中的伐木生活远没有诗词中描述的那么悠然自得。 “辛苦,会随时带给人危险。”同伴刘忠民说,在固始,从事放树这个行当的人越来越少,“最年轻的?我们就是最年轻的。”刘忠民已年近五旬,他说这行里多是40岁朝上的人,年轻人都选择了南下打工。 也有老伐木工开始转型,借助现代化工具,搭建云梯砍伐树木,但小巷子、住家户院落狭小空间的树木,砍伐依然需要邓永俊这样的绝顶高手。 邓永俊也曾试着将自己的独门绝技传授于他人,“教都教不会”,分寸拿捏得不好,更多的是恐高,“上了树,还没开锯,腿都哆嗦得不行了”。 虽然腿部残疾,邓永俊很少拄拐,大都一只脚蹦着,“拄着拐走路还没有我一只脚蹦着快”,经年在树上的磨蹭,截肢的腿根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在女儿邓进看来,父亲言语木讷却坚韧顽强,偶尔会和母亲为琐事争执几句,但从未抱怨过生活。 “一条腿蹦着,在树上磨着,腿能不疼?经常半夜听见他呻吟。”邓进有时会训斥父亲,“50多岁的人了,别干了吧?” 邓永俊笑着说,“干完这趟就不干了”,转眼出去,又爬上了高树。 “有时候,我会忘了他少了一条腿。”邓进说,不仅是放树,很多方面比手脚健全的正常人做得还好,只是担心,“毕竟年龄大了,爬树还能爬几年?” 10月9日,固始县沙坝社区春树店子,阳光照耀下,50多岁的邓永俊又一次登上了树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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