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研专栏 研外之意

正如禁忌的底色是欲望，隐私的底色是性。性于人类社会的发展是重要推动力，要用弗洛伊德的理论说，整个的文明就建立在两个器官上，文明所有运动归结为一个运动，室内运动。但就人际关系而言，尤其是女人之间，作为隐私底色的性，既是友谊的试金石，又常常是维持友谊的润滑剂。

男人之间，当然也会谈性，但似乎常以黄段子的形式来调侃。有的男人出口就是黄度不一的段子，不分人不分场合，冷不丁的一句话也要扑进去抓出几个瘦不拉几如泥鳅的字词，进行一番发挥，之后端出一碟寡淡的色情沙拉，还自有一种小得意，以为自己机灵，有情趣。用一种不那么善良的心思揣测，缺啥补啥，性不离口，或许不过是对缺那啥的补偿。

黄段子更常见的形式是，在性的中心打旋，但总不会恳切地说到自己，可以理解为男人那奇怪的尊严所致，过于交心，会使他们觉得自己“女气”。男人的交情，可能在观察同一个女人的背影时互看的那一眼或不约而同的呼哨或一句以粗口形式表现的赞叹建立，但是维系男人友谊的不是对方生活中的性。

女人之间不说黄段子，她们探讨隐私。把隐私和黄段子比较一下，会很有趣。都和性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黄段子中有性，有身体，却不知道是谁的身体，没有人性，更没有“我”，隐私中，“我”“我的身体”“我的性生活”是统摄一切的，事实上，也只因为我，才能赋予隐私以“隐私”的性质。女人之间的终极友谊，是以隐私的交换为基础，意在分享，甚或共勉。但先于分享的往往是区分。区分诸如同事关系、普通朋友关系、友好关系、更友好关系等，也像一个金字塔，这些关系级别越往上，人数越少，到塔尖的“闺蜜”、“死党”，通常在特定时期，只有一个。不同程度的关系所能享有的话题不一样，一般来说，话题愈接近隐私，友好的级别越高。

密友见面，最重要的义务是提交一份你最近的性生活质量报告，不一定是赤裸的性，经常是性的衍生话题。以“你和他最近怎样”开始，归根都是来自身体的信息，身体感受的好与坏，最终演化为“我”生活境况的好与坏。刺探别人隐私的结果是，适时奉送上自己的隐私，尤其在她埋怨自己生活一团糟时，你如果不想和朋友产生隔阂，便有义务面呈苦相，表现出你的立场：“我啊，也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