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极右翼势力日益嚣张，近期的反移民暴力事件显示，排外主义并非只是少数极端分子的信仰，正在迅速成为主流话题，这让一心打造新欧亚超级大国的总统普京陷入两难。

乌兹别克斯坦截至2013年10月在俄外国人数量乌克兰塔吉克斯坦

那

场种族冲突正在考验俄罗斯的身份和它在全球地理政治中的自我定位。依然未从过去22年的政治经济震动中恢复，俄罗斯似乎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要恢复往日超级大国的地位还是满足于当一个欧洲国家。“俄罗斯正艰难地寻找它在世界上的位置。”加州大学河滨分校的历史学家安德鲁·罗拔特斯说，“他们还在试图把一个帝国转变成一个单一民族国家。”很多人试图用宗教和斯拉夫民族自豪感来填补苏联(耸经以拥有众多民族而自豪)解体后留下的空虚。托尔先生代表了主张俄罗斯回归单一民族核心的一派。他的支持者希望国家减少对车臣、达吉斯坦等高加索共和国的资助，这一主张正在赢得越来越多的主流支持。还有人呼吁莫斯科颁布新的签证壁垒，阻挡来自中亚的移民潮。

但是这类排外情绪让总统普京左右为难。他决心维持莫斯科的大国影响力。关闭与中亚诸国的边界将扰乱原本就不顺利的关贸联盟计划，将这些邻国赶入中国的怀抱。这绝对不符合莫斯科一心限制中国地区影响力的政策。

普京的难题是既不能破坏建立一个地区贸易联盟的计划，但又必须应对日益强烈的排外思想。他曾利用东正教和俄罗斯人的爱国主义来巩固自己的政权。但与此同时，普京拒绝了所有呼吁俄罗斯回归单一民族“小”国的主张。在2012年1月一篇类似宣言的文章中，他反对多元文化主义，认同人们对移民的恐惧，但同时又坚持俄罗斯是势力跨越欧亚的多种族国家。威尔逊中心的俄罗斯学者布莱尔·卢布勒说:“总统普京在移民问题上态度非常含糊。”比柳廖沃区爆发的骚乱使得这一暧昧的立场更不欢迎，与此同时，由于经济增长放缓和官僚腐败等长期问题，普京已经备受压力。

骚乱之后，当局迫切地试图安抚民众。莫斯科市长谢尔盖·索比亚宁关闭了蔬菜市场，围捕了超过1000名外国移民检查他们的身份是否违法。当局还承诺，每周五举行突袭巡查。此外，警察会在地铁加强对黑发男子的身份证件检查。在托尔先生看来，索比亚宁的举动所传达的信息是:“如果想要街头恢复法律和秩序;如果想要政府机构正常工作;如果想要政府变得更好～～～那么大家联合起来上街抗议吧，推翻汽车，朝阿塞拜疆人的脑袋扔西瓜。”他估计今年参加年度“俄罗斯游行”的人将超过3万人，人数比去年增加1/3。而警方的预测数字要低得多。

很多移民对人身安全感到担忧。“星期一我不会去上班。我哪里都不会去，太危险。”20岁出头的塔吉克姑娘萨多芭·纳莫诺娃说。她去年来到莫斯科，在一个亲戚的店里打工。来自中国的商人王群琳(守译)用手机聊天软件警告她的同胞们千万不要靠近游行队伍。她说:“俄罗斯人似乎有排外的天性。现在，骚乱过后，很多人在对待移民的问题上更是变得肆无忌惮。”根据跟踪仇恨犯罪的俄罗斯民权组织索瓦中心的数据，今年已发生19起仇恨导致的谋杀，超过2012年总和，是2008年的排外风潮后的首次反扑。

“公众对这个问题变得日益敏感。”索瓦中心主任亚历山大·维尔霍夫斯基说，“这是因为政客们的

弗拉基米尔·托尔看上去并不像个暴躁的怒汉。他一边悠闲地吃着炒鸡蛋，一边引用普希金诗词，讲着关于荷兰独立战争的趣事。但这个身材壮硕、留着山羊胡须的男子是俄罗斯民族主义者领导，俄罗斯右翼势力年度游行的组织者之一。反对移民是他们游行抗议的重要主题，偶尔还会抬出纳粹旗帜。极端民族主义一直是俄罗斯政治势力的组成部分，但右派内部分裂严重，且摇摆不定，不足以左右大局。但是，今年的右翼示威被很多人视为分水岭。近期的反移民暴力事件显示，俄罗斯的民族主义和排外主义并非只是少数极端分子的信仰，正在迅速成为主流关注问题。莫斯科民权组织赫尔辛基观察团的柳德米拉·阿勒克西娃说，“虽然不少人支持‘正常’的民族主义，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支持极端民族主义甚至法西斯主义。”

1991年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成为仅次于美国的全球第二大移民目的地。自1993年来，已经有超过1300万外国人赴俄寻求长期定居。在过去10年，石油经济创造巨大的劳动力需求，而不断萎缩的俄罗斯人口已经无法满足，因此来自中亚地区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的新移民蜂拥而至。俄罗斯人抱怨外来者改变了他们的城市。“移民源源不断。走在街上，我问自己:这还是莫斯科吗?”俄罗斯首都的一名教师奥尔加·芮雅赞扎娃说:“这些人，比如塔吉克人，他们长得和我们不一样，也不像我们俄罗斯人一样重视教育。他们只喜欢舞刀弄枪。”

上月，在莫斯科柳廖沃区，一名当地人被一个阿塞拜疆移民刺死，引发针对外国人的骚乱。媒体公布了监视录像，暗示凶手是一名“非斯拉夫”长相的男子。成群的当地人冲进附近一家外国移民工作的蔬菜批发市场，搜寻录像中的男子。超过300人在这场骚乱后被捕。后来，一名来自乌兹别克斯坦的男子的尸体在附近被发现，他身上有多处刀伤。

这

煽风点火～～～今年，很多政客举着排外大旗参选，或是打压外来者，他们的行为公然把移民当成敌人。”

过去几个世纪里，俄罗斯一直生活着穆斯林，上世纪90年代车臣冲突爆发后，人们对回教徒的怀疑猛增。罗拔特斯教授说:“很多的反移民情绪其实是针对北高加索地区的俄罗斯公民。”但即使考虑到俄罗斯和高加索地区的复杂历史，它的移民状况也很难与其他国家相比。“对于生活在俄罗斯的人而言，改变似乎难以接受。”田纳西州立大学的移民问题专家安德烈·克罗布科夫说，虽然苏联大力宣扬盟国之间的友谊，但事实上，在俄罗斯不同民族并没有居住在一起。1989年的人口普查显示，超过95%的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土库曼斯坦人生活在中亚。但根据俄联邦移民局的数据，截至上月，来自这5个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的900多万人～～～接近这几个国家总人口的14%～～～生活在俄罗斯。这一现象并不令人吃惊: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的公民无需签证就可进入俄罗斯，而俄罗斯的经济远比这些中亚国家发达，这些国家的人大多会说俄语。

然

而，俄罗斯的人口专家和经济学家却认为，俄罗斯还需要更多的移民。俄罗斯科学院高等经济学院的移民专家尤里拉·弗洛林斯卡雅说:“在接下来的10至15年里，俄罗斯经济将需要更多移民。”大型建筑公司、石油工业、零售业是最先雇佣移民的行业，这一做法已经扩散到中小型企业。这一现象同样给政府带来了平衡难题。2006年，俄联邦移民局放宽了涉及前加盟共和国的移民法律，使得这些国家的公民可以更方便地赴俄罗斯工作。于是，官方工作移民数量开始增加。然而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不久，俄罗斯当局又通过限制每个前加盟共和国的年度移民数量再度抬高了移民的门槛。专家分析，这一举措让很多移民又变成了非法状态。虽然自由派和民族主义者在移民问题上持不同立场，但他们都认为非法移民导致严重社会问题。警察经常收取非法移民的贿赂。“警察腐败是冲突的最大原因。”弗洛林斯卡雅说，“反过来，作为大量非法移民受益者，警察们当然成为阻止改革的障碍。”

2011年，俄移民局推出了一套票券系统，移民可以购买这类票券获得在俄罗斯工作的权力。此举让很多移民获得了合法身份。莫斯科州立大学人口学教授艾琳娜·伊弗卡尼尤卡说，莫斯科现在正考虑赋予俄罗斯各个地区在移民限额问题上更多的发言权。“这似乎是移民管理政策方面一个合理的、备受期待的改进。”

与此同时，政府正努力安抚民众的情绪。普京的总统办公厅主任谢尔盖·伊万诺夫于上月中宣布，俄罗斯文明的基础是传统宗教、文化价值观和其所有民族的世界观。“这些价值观重视家庭、公共道德、善良、慷慨、仁慈。它们不仅是东正教，也是伊斯兰教、犹太教和佛教的精神基础。”原则上，多数俄罗斯人不会公开反对这一说法，但他们并不打算在实际生活中执行。托尔先生说:“我不想生活在亚洲。我想生活在欧洲。”

当移民与法律事务所的电话响起，接电话的律师和社工大多会听到乌兹别克或塔吉克移民的口音，他们或是被警察非法扣押，或是被雇主拖欠工资。但现在，这个由乔治·索罗斯和罗曼·阿布拉莫维奇资助的非政府组织的工作人员经常接到令他们意外的求助电话。中心负责人加瓦尔·尤拉娃说:“越来越多的移民寻求法律帮助，因为他们确实触犯了刑法。”与此同时，非法拘留或是证件被非法收缴的案件却在减少。尤拉娃女士本人来自塔吉克斯坦。她对来自中亚地区的新一代移民感到担忧。像很多俄罗斯当地人一样，这些出现在莫斯科街头的年轻移民也让她感到不安。他们一心追求舒适的物质生活，而不是来寻找工作。也有人对极端宗教在移民中的传播表示担忧。一位◇◇族的俄罗斯穆斯林在莫斯科中心一家清真寺说:“这个地方不再让我感到舒适，很多傲慢的年轻人耀武扬威，这里和过去不一样了。”

移民问题专家证实，类似变化正在俄罗斯各地发生，但答案只有一个:俄罗斯必须变得对移民更加宽容而不是更闭塞。“越来越多的移民来自更边缘、更缺少教育、更贫困的地方，他们甚至不会说俄语。”高等级经济学院的弗洛林斯卡雅说，“除非改变移民政策，否则问题会变得更加尖锐。”南都供稿原文:K8t◇rⅰ◇HⅰII9原载:◇tt◇://www.ft.CO田编译: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