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一部名为《京都球侠》的片子在影院上演。片子里讲的是，一群百姓与洋人踢球最后却被朝廷砍头的故事。该片最终被评为年度最差影片，原因是，娱乐性太强了。其中，有个让人难以忘怀的细节：男主角与女主角一见钟情，两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忘情地拥吻。

那对恋人肆无忌惮接吻的情景，曾让我感觉万分惊讶。我清楚地记得，当时两个成年人在影院暗地里交流心得，他们说，那对亲嘴的男女，唇与唇之间应该是隔了一块玻璃，不然，怎么好意思在大街上放肆地亲热呢……

这，绝对是一种天才式的论断。

唇是一种会惹是生非的器官。没有它，就不会有辩论，就不会有整天喋喋不休的劝告和争吵，也不会有轻声的啜泣和缠绵的呻吟。这样，大家就不会整天为所谓话语权争来争去，这个世界好像也就安静了许多。

只是这样一来，生活就苍白了许多。伊丽莎白·泰勒的魅力大减不说，张柏芝女士也就无缘站在城楼上面对千军万马发出勾魂摄魄的声音。依次推理下去，所有电影都是默片。范冰冰女士如果想搏出位，就必须纯粹依靠妖冶的身材而舍弃勾魂的嗓音。靠教外语混饭吃的李扬，则不妨改行教人邯郸学步。同时失业的，还有本山大叔、宋丹丹、姜昆、周立波……一句话，娱乐业、传媒业，包括王婆女士的皮条客专业统统没戏。

有了唇，世间开始出现无边际的赞美，同样也出现了没有底线的批评与诅咒。当然，有时候二者是交替进行的。有人当面赞美，背后诅咒。还有的人当面批评，转过脸去还是批评……有了赞美，就有了收买。有了批评，就有了惩罚。然后，有人因为溜须而高升。还有人，会因为讲真话而下地狱。

这，是一个物种强盛时代的玩笑。

傅斯年是胡适的学生，然而却死在胡适的前面。傅去世后，胡适写信给傅的夫人说：“他的学业比我深厚，读的中国古书比我多得多。但他写信总自称‘学生’，三十年如一日。我们见面时，也常‘抬扛子’，也常辩论。但若有人攻击我，孟真一定挺身出来为我辩护。他常说，‘你们不配骂适之先生！’意思是说，只有他自己配骂我。”

胡适的信，痛悼之余不乏幽默。学识不对等的谩骂或义正词严，往往连一个屁的价值都不如。

王熙凤带着宝玉外出，巧遇马夫焦大醉酒骂街。焦大说，贾府的人“扒灰的扒灰，偷小叔子的偷小叔子”。宝玉傻乎乎地问凤姐这是什么意思，凤姐随即让人抓了一把热气腾腾的马粪，堵住了焦大的嘴。

宝玉不可能理解焦大的批评方式。他整天养尊处优，获取下层人信息的渠道有限。宝玉要想听听真话，则首先必须把那把热气腾腾的马粪叫停了，否则，“扒灰”这等深奥的学问他是搞不明白的。

“马粪止吠法”，确实是一个伟大的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