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卫二(影评人)

要问我上海哪熟，新华路上海影城可能是其中一片区域。从2009年夏天开始，每年我都会在附近活动上十天半个月———因为有上海国际电影节。印象中的上海影城总是少不了梅雨，不带歇的朋友聚会，烤物啤酒，以及好电影。

十天前，上海电影诗物馆举办了费里尼逝世二十周年纪念回顾展。我再次回到了上海影城，可能是贺岁档尚未真正到来，那里空空荡荡。不过既然有好电影，喜爱电影的好朋友们还是会出现。这次影展除了上海本地的朋友，还有从南京和杭州赶来观看费里尼的。

费里尼影展开幕式在诗物馆举行，简单的讲话仪式以及酒会，但就像人们经常调◇的那样，意大利人在时间观念上果然比较没准。开幕影片《甜蜜的生活》在诗物馆的五号棚放映，这个场地气势恢弘，但座椅不适且没有坡度。如果坐在后排，不免要被前面的人挡住，一场电影下来，脖子不适颈椎生疼。相比6月份希区柯克默片回顾展的气氛营造，这回的开幕环节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可以用“只有放映”来形容。

《甜蜜的生活》是一◇迷人的电影，里面有迷人的罪恶、迷人的女性以及迷人的罗马风情。4K修复后的黑白影像异常干净、透彻，看上去，马斯楚安尼都更年轻了。面对大银幕，直升机吊着耶稣像的开场，俯◇广场到神奇大喷泉，古堡混影以及结尾的海滩少女……经典段落和永恒瞬间的魔力更上一层。看完电影，我依然若失。这些五十年前的人和事，现在看来一点都不会过时。对于人类情感的困惑，主人公的痛苦与折磨，《甜蜜的生活》都做到了极致，许多偶然的灵感，被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

继续说回影城，这次费里尼影展共有12◇片子，整体偏重于晚期，像《大路》和《卡比利亚之夜》都没有来到中国。然而，12◇这样一个数字，放在上海或是北京国际电影节的回顾展，已经是很大的挑战。除了必然爆满的《八◇半》，实际上，影展其他场次的票源都不会太紧张。毕竟，相比较于北京的中国电影资料馆或者尤伦斯文化中心，上海放映活动的票价一直偏贵。

由于组织工作的失误，这次费里尼影展出现了翻译错漏、字幕不同步等放映问题，有些观众把矛头直接对准了策展人吴觉人。严格来说，观众只看最终放映效果，至于策展人的辛苦努力，那些显得无足轻重———本来就是分内之事，类似问题也出现在尤伦斯的小津安二郎影展。费里尼这样一个大展，实际上本应该准备上三个月时间甚至更长。然而上海电影诗物馆刚开业半年，人手紧张，能把费里尼影展做完，并且没闹出更大的乌龙事件，那已经是一大幸事。

这样的话绝非事后诸葛，相比那些“做不好就别做”的讥笑，这里有必要掏一次心。

在上海电影诗物馆之前，对上海影迷而言，每年唯一且仅有的大规模放映是上海国际电影节。相比北京，上海需求不弱，但放映场地根本没有。所以，诗物馆的一系列影展实际上是在拓荒，只不过，如果莱昂内回顾展是圆满成功，那费里尼影展则是小有遗憾。

我一直忘不了2009年在香港的戈达尔回顾展，那是我对电影回顾展的第一印象。五十年跨度，三十几◇电影，持续两个月的放映时间，精心制作的印刷品。香港策展人的专业，实在叫人敬佩。即便我不太喜欢戈达尔作品，我也必须承认，那样的回顾展，精彩到无以复加。对一个影评人或者迷影人来说，比这个有吸引力的事情，实在不多。所以，我一点都不害怕费里尼影展的四◇连放，就像去年在资料馆看侯孝贤，一天四场，收获满满。能看到喜欢的电影，绝对是多多益善。

中国的电影放映曾是一片荒蛮，正因为有沙丹、吴觉人、单佐龙等年轻的策展人，我在北京看到了《2001太空漫游》、在上海看到了费里尼、在杭州看到了小川绅介……我们不应悲观，好电影从来没有远离我们，更不是遥不可及。它们在大洋彼岸，静候着中国人的橄揽枝。那就像费里尼侄女在开幕式上提到的，她说舅舅(费里尼)曾给她描述过一个关于中国人的梦。所以，在过去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电影，它们慢慢出现在中国的电影院。有更多你做梦都不敢想的好电影，它们也会在不远的将来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