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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仅从NBA本身而不是道德批判出发，斯特恩的所为都可以被接受

2011年12月10日，NBA联盟以“篮球原因(b◇sKetb◇11re◇son)”叫停保罗交易，禁止黄蜂当家控卫前往湖人搭档科比。这一事件可以视为斯特恩“操纵”NBA的最近一次重要例证。“篮球原因”也成为此后外界在这一问题上嘲讽斯特恩最喜欢使用的一个词汇。

实际上，斯特恩以个人意志对于NBA的“操控”从他上任第一刻起就已经开始，1985年，联盟第一次按照斯特恩新创立的程序进行选秀，7个装有联盟最差战绩、有可能获得状元签的球队的信封被装进一个转动机里翻转，斯特恩随后抽出了一个后来被发现有折角的信封，打开后显示的是尼克斯队，他们用状元签点中了尤因。这一行为随后被媒体解读为联盟希望将那一年最好的球员送去纽约，以提升这个具有极大潜力的市场。

2009年超音速队搬离西雅图，同样被认为是斯特恩“幕后操控”的结果。在去年10月斯特恩宣布即将卸任的消息时，仍然有许多西雅图的球迷谴责斯特恩，并要求“把NBA还给西雅图”。超音速当年搬至俄克拉荷马并改名雷霆的原因，媒体的报道是老板易主，球队新建球馆提议被市政府否决，但在西雅图的球迷和媒体看来，是因为斯特恩看不上超音速旧场馆的座位数与消费力，才让球队被迫搬离。

除此之外，斯特恩的“铁腕”也让他与球员甚至老板之间矛盾重重。2005～2006赛季开始前，斯特恩颁布“着装令”，打击黑人球员的“嘻哈”着装风格，包括艾弗森在内的众多球员站出来反对，但斯特恩依然坚决执行。而30位老板中与斯特恩“过节”最多的，显然是马克·库班。这位小牛老板在本周一刚接到一张10万美元罚单，惩罚他在小牛不敌快船的比赛中干扰裁判执法。这应该是库班从斯特恩手中收到的最后一张罚单，所以库班随后在推特上表示:“我得让联盟总裁有一个体面的告别，这14年来我向甜甜圈基金捐款的过程非常有趣。”

实际上，在维基百科对于斯特恩的介绍中，关于对他争议的篇幅远多过对于他成就的介绍。但如果我们现在再来回头看斯特恩所有的这些所谓“操纵”，就会发现非议大多经不起时间考验:尽管尤因没能帮助尼克斯赢得一次总冠军，但尼克斯还是在斯特恩时代成了联盟最赚钱的球队之一;仅仅拥有了雷霆5年的俄克拉荷马城，现在已经是联盟最火的主场之一;“嘻哈”风格在NBA消失，韦德、保罗等新一代球员的有品位着装，令他们成为时尚界的宠儿;斯特恩对于球场暴力的严惩，也令像“奥本山斗殴”这样的事件几乎绝迹，尽管联盟也曾爆出“黑哨”事件，但斯特恩仍然通过禁赛、罚款等措施，维持着裁判的绝对权威。

在2011年的那次停摆结束时，ESPN记者阿丹德写道:“这就像他对于比赛的控制，开始时也许总能有某一方领先，但最终比分总是非常接近。”这既可以看作是对斯特恩又一次解决劳资纠纷的肯定，更透露出了他对联盟操控的实力。而这种操控，都是出于一种最纯粹的商业利益的目的。如果可以抛开道德层面的评价而仅从NBA本身出发，从一个职业经理人所必须为他的股东创造最大的价值出发，斯特恩的所为，也许都可以被接受。

C

前路

斯特恩在2012年10月宣布了他的退休日期，而联盟在这一最高权力更迭上的真正准备期，相信会更长———早在2011年劳资谈判时，斯特恩就有意识地多次把亚当·席尔瓦推到前台。

令人遗憾的是，这位斯特恩的继任者，目前的联盟副总裁并没有给人带来太深刻的印象。在1980～1984年出任NBA副总裁的这4年里，斯特恩就早早被认定为将是奥布莱恩之后当然的继任者。而40岁的席尔瓦，雅虎体育专栏作家德耶尔在描述他时称:“他很优雅，也很幽默，可以一句接一句地冒俏皮话，但除此之外，他很难给人留下什么印象。”

像所有伟大统治者的继任者一样，席尔瓦受到外界苛刻的评价在意料之中。斯特恩给他留下了一个庞大的赚钱机器，有成型的盈利模式，年轻的席尔瓦也许能与像库班、乔丹这样新一代的亿万富翁更容易沟通，也或许更能了解球员的想法，这些，都是期待席尔瓦可以有一番成就的积极想法。

但另一方面，席尔瓦所面临的挑战远比他继承的财富要多得多。毫无疑问NBA将继续寻求它的海外扩张，但是姚明的退役已经令NBA在中国的关注度与影响力大幅减弱，诺维茨基、帕克、吉诺比利、加索尔这批黄金一代的欧洲球员也都走到职业生涯的晚期，NBA仅依靠像詹姆斯、杜兰特这样的美国本土球员，不要说扩张，哪怕只是守住目前的海外市场，是否都会变得十分困难?

而更大的挑战是，产品本身的质量也在下降。科比上周刚刚抱怨过现在NBA的比赛“太软”，再加上斯特恩持续不断地严惩恶意犯规行为，以及大个子球员越来越稀缺，NBA有着越来越外线化的趋势，这些都令比赛的精彩程度与对抗质量下降。席尔瓦上台后，是继续老爷子的做法，“连没有身体接触都可以吹犯规(科比语)”，还是能想出更好提升比赛质量的措施?毕竟，NBA比赛的质量才是这架赚钱机器的核心卖点。

而最后，席尔瓦可能还不得不接受从球员到联盟管理层，再到球队老板的各种挑衅。“他可能只是一个过渡期的替代品。”ESPN专栏作家古蒂雷兹说。这很可能让至少表面看上去文弱的席尔瓦在管理过程中失去权威。他是否也有勇气一次又一次给库班开出罚单?他是否敢于在季后赛中仅仅因为板凳球员冲进了场内就一口气开出5张禁赛罚单?面对越来越强势的超级巨星与寡头经纪公司，他又是否敢站出来叫停一桩在他看来会影响联盟格局的交易?

所有这些疑问———后斯特恩时代，NBA究竟将走向更加强大还是进入低谷，席尔瓦究竟只是个过渡人选还是又一位长期统治者，都只有等时间给出答案。而2017年———NBA的下一次劳资谈判，也许会是决定他去留的第一个大考时间。过去14年，NBA曾两次停摆被许多人认为是斯特恩作为NBA总裁生涯中最大的失败，而席尔瓦，是否有可能交出比斯特恩更漂亮的答卷?

B手记

在我已可算得上漫长的作为NBA记者的职业生涯里，只与大卫·斯特恩先生有过唯一的面对面接触。

那是2010年NBA中国赛广州站比赛前一天，当时已经68岁的老爷子风尘仆仆地从美国飞来中国。NBA中国的工作人员最初通知媒体采访时，只是将其当作一个例牌的群访活动，“让大家见见老爷子”。但是斯特恩抵达广州后，却将这种形式主义的群访改成了一两家媒体一组的专访，就这样，我与这位堪称传奇的老人有了一次将近一个小时的一对一对话。

在对话开始后不久，我就意识到了斯特恩安排这种小规模专访的良苦用心，他骄傲地介绍着NBA20多年来在中国所取得的成绩，更兴致勃勃地描绘着NBA在中国的未来，而这些条分缕析的野心，绝不是在一场乱哄哄的群访上可以说得清的，他需要准确地将他在中国的宏伟蓝图传达出去。在那一刻，这位已近古稀的老人与20多年前拿着录像带站在中央电视台传达室门口，等待体育部的一位李主任接见的中年男人并无二致。

但时光毕竟已经过去了20多年，让我不得不惊叹这位老人旺盛的精力与敏捷缜密的反应。要知道在来广州之前，他已经在北京与信兰成、北京分管体育的领导、北京的媒体进行过了轮番的会面，参加了数场NBA关怀活动，观看了北京站的NBA中国赛，到达广州接见广州的媒体之前，也同样与广州体育局的领导进行了几番“博弈”。

那一次专访中，斯特恩情绪的高潮，是说他渴望能在5年之内，将NBA常规赛带到中国，并且终有一天，他的继任者们能在中国建立子联赛———CNBA。但于我而言印象最深的，却是采访的最后，当斯特恩终于向我“推销”完他的远大理想，我却只是念念不忘当时联盟最热门的话题:“热火组建了三巨头，而且同属一个经纪公司，NBA不担心这种寡头经纪公司破坏NBA依靠选秀、工资帽建立起来的平衡机制吗?联盟会采取什么措施来阻止这种情况继续发生?”

老爷子狡黠的一笑被我捕捉到了，他说:“这个问题，我想得等到明年6月才能回答你。”然后他递给我一张名片，说如果6月我还有疑问，可以联系他。名片一面英文一面中文，老爷子中国行的方方面面，都做得相当细致。

采访完后，我写了一篇所谓“阴谋论”的文章，预测热火绝不可能在来年的夏天夺冠。这纯粹出于一种直觉，因为我在斯特恩的那个笑里，感受到了他的气定神闲、胸有成竹。2011年6月，小牛最终在总决赛中击败热火夺得队史首冠，他们被媒体赞颂为坚持、忠诚、团队精神所有这些古老篮球精神的化身，完全就是热火的另一面。在那一刻，我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了斯特恩对于整个联盟强大操控能力。这种绝对的控制力，令他成功，也令他饱受争议。但在很久之前，我就听到过这样的说法:“独裁无所谓好坏，它取决于独裁者的能力。”一直以来，我也都对这个观点深以为然，而大卫·斯特恩，不过更坚定了我的这种认识。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要将4年前没机会提及的一段写出来显摆一下:那次采访结束走出会议室，一位NBA中国的工作人员特意跑出来跟我说:“大卫让我告诉你，你非常专业。”———在我作为NBA记者的职业生涯里，我一直将此视为我工作所获得的最高奖赏。南都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