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周专栏 住在民国

我有两条经验。

第一，想知道一个小区的房子是不是已经卖完，不要到售楼部问（售楼部的人没有实话），看水就行，要是喷泉不再喷水，人工湖的水面上已经开始咕嘟咕嘟冒绿泡，那儿的房子一准售罄。

第二，想知道一个城乡接合部是不是即将拆迁，不要看规划图（咱们国家的规划图属于艺术品，没有实用价值），看房就行，要是新房忽然见缝插针地多起来，而且都盖得乱七八糟，连地基都没有，墙体薄到一拳能打一窟窿，说明村民们收到了拆迁的通知。

原因很简单：开发商卖完了房子，就没必要再继续花钱维护水景，除非业主愿意多出物业费自己维护；而拆迁是按面积补偿的，土地面积动不了，建筑面积却可以随时增加，村民为了多拿补偿，当然要赶在拆迁之前临时加盖些房子。

您千万别说开发商奸诈，也别骂村民贪婪，他们这都是在给自己争取最大利益，而争取最大利益是人的天性。只要做黑心开发商不受制裁，临时加盖房屋也法不责众，预期收益很大，潜在风险又很小，换作是您，也会这么做的。

当然，黑心开发商未必总是得逞，有时候他们会受到业主围攻。村民也未必总是占便宜，碰上“工作能力强”的干部，不但加盖的房子得不到补偿，应得的补偿也会大打折扣。

所以在咱们中国，开发商跟业主在博弈，拆迁户跟官员在博弈，最后谁占便宜，以及能占多大便宜，取决于对方的博弈能力是强是弱，而不是取决于法律和理论上的补偿标准。鉴于这里面的弹性很大，我觉得房地产开发应该叫做“弹性开发”，房屋拆迁应该叫做“弹性拆迁”，土地征收应该叫做“弹性征地”。

弹性征地由来已久。抗战初期，很多大学和机关迁到昆明，没处安置，请昆明市政府在郊区代为征地。同样的区位，同样的地块，农民要价却天差地远。空军要的地块按每亩160元要价，西南联大要的地块按每亩190元要价，中国银行要的地块竟然按每亩750元要价。

我猜那些农民当时是这样想的：军队有枪，不好欺负；学校没枪，好欺负；而银行有钱，狠狠榨它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