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2008年大选，突然间反对派力量壮大起来，得票率和席次突然间提高，让很多人看到，原来政党轮替是有可能的，是有机会的。”

再迪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谈到政党轮替，“马来西亚迫切需要改革。最好是现政府推行改革，但看来这不太可能，人民没有办法，就会选择替代者，支持反对派。在全世界，这都是正常的。”

新媒体的逆袭

作为马来人的精英，再迪少校在受到打压时，也不得不依赖于“脸谱”等新媒体来发声。

他告诉本报记者，“我可能入狱，失去我所有的退休福利，包括养老金，以及15万令吉的退役金，因此对我来说，自从他们对我采取行动，就好像他们对我宣战，我必须反击。”

马来西亚时事评论人凌国文指出，过去数十年来，国阵几乎掌控了马来西亚所有主流媒体。老百姓不可能在第一电视、第二电视及第三电视的节目中看到任何有关反对党领袖的正面报道。印刷媒体上的报道版面，也明显偏向执政党。

于是，反对党和他们的支持者投奔了网络，采取了新的媒介手段。马来西亚学者黄国富认为，在2013年大选中，新媒体已经成为影响选举的关键因素之一。他指出，很多“脸谱”的使用者是首次投票，他们的动向成为选举中的重要变数。

在2013年大选中，民主行动党打造出了吸引人的“乌巴鸟”(Ub◇h)卡通形象，成为了受欢迎的吉祥物。

民主行动党的大选文宣组主任丘光耀被称为“超人”，他是政治漫画家、群众演说家，还是李小龙研究专家，自称“靠创意打天下”。他策划将富有批判和嘲讽意味的《癫狗系列》发在脸谱网站，在网上广为传播。

选战期间，原本收费的网络媒体《当今大马》免费开放，也让人们看到了与主流媒体不一样的新闻。

黄国富表示，近年来马来西亚社会运动蓬勃发展，脸谱等网站发挥了重要作用。最惊艳的是2011年的“要求干净选举运动”，尽管国阵政府阻住游行，各种传统媒体也附和政府，却在各种社交媒体上引起反弹，并凝聚起相当大的能量，数万人走上街头。

潘永强也认为，新媒体具有强大力量:“有wifi、有脸谱的地方，反对派就能打入。而马来乡镇、边远农业地区是执政党的堡垒，东马内陆的沙巴、砂拉越是反对派最难以争取的地方。”

“年轻人特别善于运用新媒体。反对党运用新媒体的能力比较强，执政党对新的媒体没有运用的能力。新媒体的发展对威权体制是一种威胁。”

潘永强称，上世纪90年代发展互联网产业的时候，马来西亚政府有一个承诺，不会审查网络媒体的内容，到现在基本遵守承诺。它要打压网络媒体的时候，会使用煽动法令，但它也要面对国际社会，不会做得那么过分。

纳吉2011年4月22日也表示，政府将遵守马哈蒂尔的承诺，不会审查互联网的内容。但2014年2月，民主行动人士称，数个亲民联的“脸谱”主页被封，批评国阵政府没有遵守1997年签署的多媒体超级走廊保证书的承诺。

“未完成的转型”

不久前的F1马来西亚站比赛中，88岁的马来西亚前总理马哈蒂尔和现任总理纳吉布一起出现在雪邦赛场上。

有分析人士将马来西亚民主化进程缓慢的原因部分归结于马哈蒂尔。潘永强表示，“他是一个强势领导人，他在位期间，不管是媒体、司法都控制得很严。2004年马哈蒂尔下台后，新总理阿都拉上台，表现出开放姿态，很多人对他有较高的期望。但马哈蒂尔在背后干预，新总理不能全面施展，他下台也是因为马哈蒂尔在背后施压。”

从独立到现在，马来西亚都有定期的国会选举，每5年都有大选。定期选举提供了一个宣泄的出口、管道，社会紧张、社会矛盾有时可以缓和。

潘永强认为，这也是维持政治稳定的一种手法。反对党有一定生存空间，在选举中赢得一些席位。但不管是选举制度还是选区划分，都有很大的操控空间，是执政党长期维持政权的一种方式。这种模式在2008年突然被打破。过去累积的矛盾到了一个临界点，华人、印度裔、一部分马来人，都集体对执政党发出不满、抗议。

“旧的威权没有垮台，但已经走到了黄昏。”潘永强说，“马来西亚处于政治转型的阶段，新的社会力量在成长，一股强大的替代力量已经形成，只是没有一步到位，还没有完成政党的轮替。”

下次大选，反对派会有机会翻盘吗?詹姆斯·秦称，“这很困难，因为选举系统的设计有利于政府。下一次反对派可能会竭尽全力，但如果不改变选举制度，也很困难。”他表示，当年轻人成为多数的时候，改变才会发生。那可能要等两次选举，需要10至15年时间。

而再迪少校称:“这个国家的人民需要政府承诺进行重大改革，否则我们就没有出路，更多灾难会降临在我们头上。当局应该亡羊补牢，停止所有的腐败和弊政。否则，下次大选来临，人民将会改朝换代。”

绕兆斌(N◇eowChowBin◇)博士是马来西亚大学中国研究所研究员，他对马来西亚有深入研究，著述颇丰，还是活跃的时政评论人士。近日他就相关问题接受了本报采访。

记者:《纽约时报》称，马航事件暴露了马来精英的“机能失调”。你对此有何评论?你认为当局处理马航事件的表现是否和它们处理其他国内事务如出一辙?

绕兆斌:在某种程度上，它暴露了马来西亚官僚机构的问题，包括:缺乏协调，缺少应对危机准备，不准备接受外部监督和建议，官僚僵化，墨守成规而不是真正提高效率等问题。可能用“失调”一词比较严厉，但的确一直以来都运转得不好。

记者:为什么巫统能持续掌权半个多世纪?绕兆斌:反对派认为，巫统有3M:媒体、金钱和马哈蒂尔(medi◇，moneY，M◇h◇thir)。纸媒和电视广播媒体倾向于建制派，尤其是马来媒体和政府拥有的电视网络;政府在选举期间耗费巨资大派福利，同时也威胁，如果他们不投票给执政联盟，所有的好处都将取消;马哈蒂尔作为强力人物，过去是他带领国阵往前走，如今他恩庇右翼马来组织。其他因素包括:选举制度的不公;直到2008年反对党联盟仍然有分裂倾向。

记者:2013年大选对马来西亚的意义是什么?绕兆斌:反对党联盟在2013年大选中高歌猛进，实际上赢得了普选，但由于在选区设置上的不公平，执政联盟仍然赢得了足够的议席组成政府。

未来几年，如果种族政治愈演愈烈，马来西亚民主进程会出现倒退。

记者:经济因素会怎样影响马来西亚的政治发展?

绕兆斌:未来，经济因素会产生很大影响。选后通货膨胀变严重，人们普遍不高兴，认为执政联盟没有兑现不增税和不涨价的承诺。

记者:你怎样看安瓦尔和他的反对党联盟?他们的长处和短处是什么?

绕兆斌:安瓦尔和反对党联盟将会继续从少数族群那里获得更多选票，也会越来越多地获得城市中产阶级这个跨族群体的支持。一般来说，城市里的中等收入群体是反对派的最强有力支持者。

反对派联盟的长处和短处都比较明显。简而言之，有安瓦尔这样的人物既是反对派的一个优势，也是弱点所在。他的远见、谋略、能力、◇力和活力在过去很长时间引领着反对党联盟前行。然而，反对党将他作为唯一能团结三个反对党的领导人来依赖是危险的，因为一旦安瓦尔不在，或者他在重大问题上犯错，反对派就有可能因继任者问题导致分裂。

记者:马来西亚来面临哪些挑战性难题?绕兆斌:真正的问题是，难以向高收入经济转型，有陷入中等收入陷◇的危险。种族政治也是越来越受到关注的问题。虽然执政联盟由种族政党组成，执政联盟和反对派都认识到，面向所有族群、而非投合某个族群的政治才是未来社会的常态。南都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