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之喜

□殷亚平

小区附近有家国际酒店。

一日路过那里，见一缸缸翠绿鲜荷绕酒店广场喷泉而立。缸用赭红色硬质塑料做成，口径尺余，缸内半是清水半是泥。水里点缀浮萍、水藻些许；水上，一朵朵荷花傲然挺立。粉的、紫的、黄的、白的……“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有的花托表面已生出漏斗状莲蓬，莲蓬蜂窝状孔洞内，几粒莲子隐约可见。

凑近一朵荷花嗅闻，顿觉一股淡香扑鼻而来。

我见过的荷花不少。有巍然耸立于小小塘埂中的，有肆意铺排在偌大湖面上的……然那些荷因为隔岸隔水，只能远观，无法亵玩。这些盛在缸内的荷花则不。虽中通外直，不蔓不枝之状不及水塘湖泊，依然让人心生欢喜——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啊。

荷花迎骄阳不惧，出淤泥不染的品性一直深受人们青睐。老家有一乡镇叫莲花镇，全镇沙河、澧河、泥河三条河流横贯东西，镇内洼地居多。以前全镇家家户户都养荷。这些荷们散在遍野庄稼中，玉树临风般，风情得很。大学毕业后，我好几次坐车路过那里，本想下车驻足，无奈时间紧促，未能如愿，至今遗憾着。后来，水源日益匮乏，那些成片荷花渐成稀有珍品。

曹植《芙蓉赋》曰：“览百卉之英茂，无斯华之独灵。结修根于重壤，泛清流而擢茎。”荷花谢了生莲子，莲子成熟泥中藕。医书记载，荷花根根叶叶，花须果实，皆可滋补入药。莲子性平、味甘涩，有补脾止泻、益肾涩清、养心安神之功效。犹记当年井冈山，同事买了一蓬莲子，一群人分而食之的情景。轻拈一颗莲子入口，淀粉味浓烈得几近瞠目，幸亏莲的清香弥留口中，尚可低回。

藕是湖泊中的高产蔬菜，微甜而脆，可生食亦可做菜。韩愈曾有“冷比霜雪甘比蜜，一片入口沉疴痊”之赞。清咸丰年间，藕曾被钦定为御膳贡品。现在，随着社会进步，藕早已飞入寻常百姓家。

我在《舌尖上的中国》里，见过采藕场面。每年春节刚过，那些藕客们就奔赴湖南湖北等产藕大省，在千亩泥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连续数月肩扛手拉。冰冷的天气，一眼望不到边的泥巴，这样辛苦劳作的场面称得上惊心动魄。寒冷冬日，与家人围坐火炉边，吃上一盘莲藕炖排骨，是会生出奢华之感的。再下箸夹藕时，心中便多了几分敬畏。

荷花别名莲花、芙蕖、芬陀利花、水芝、水芙蓉、六月花神、灵草、玉芝、佛座须等等。《广群芳谱》说：“荷花，芙蕖花，一名水芙蓉。”杜诗注云：“产于陆者曰木芙蓉，产于水者曰草芙蓉。”去年，老公腰部长了脓疮。刚开始红红的、硬硬的，听朋友说用木芙蓉的根捣碎可治愈。问近郊一祖传中医，他说没见过木芙蓉什么样子。后来硬块变成巴掌大，集小脓头无数。老公在中医那里又是膏药又是输液又口服麝香的，前后折腾近两月，花费两千余元，总算慢慢好转。现在，腰间尚有两指宽的暗紫色疤痕。每忆当初景象，惊心依旧。后来想想，几毛钱甚至不花钱可以治疗的毒疮，那些聪明的医生们自然不屑于采用。

遗憾的是，过了几日，因惦记荷花，我专门择了吉日，带了家中索尼相机，想拍些照片赏玩。结果发现，那一缸缸荷花已不见了踪影，只有那些缸们在酒店空旷的场地内兀自落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