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周立民 “你,苦难的圣母!”这是郭沫若抛妻别子离家时默念的话,诗人的情感总像发酵粉放多了的面团,可这次,剂量适中。战争期间,女人的果断、坚韧,甚至默默的牺牲,是可歌可泣的。老舍就不断地向妻子作揖:“妻是深明大义的。平日,她的胆子并不大。可是,当我要走的那天,铺子关上了门,飞机整天在飞鸣,人心恐慌到极度,她却把泪落在肚中,沉静地给我打点行李……4年没听见她的语声了,沉着的静,将永远使我坚强!”“她也明白,跟我出来,即使可能,也是我的累赘。我照应她们,便不能尽量做我所能与所要做的事。她也狠了心,只有狠心才能互相割舍,只有狠心才见出互相谅解。” 把妻儿当作累赘,那些被甜点喂大的人们,一定会皱眉头、吐口水。然而,那是非常岁月,山盟海誓当不了饭,他们首先得考虑怎么活着。我虽然不能表彰老舍,可一定要表扬他的太太,正像老舍所设想的:“她是那从电影中学得一套虚伪娇贵的妇女,必定要同我出来,在逃难的时候,还穿着高跟鞋,我将怎办呢?”老舍要是个拥兵自重的将官什么的,还好办,一个文弱书生,那年头,真是凉拌热拌都没法办。 阿成在威尼斯遇到过一个乞丐,他说:“女人最悲惨的一是怀孕,二是搬家,我老婆这两样都赶上了”(《威尼斯日记》第109页)。抗战中,胡风也荣幸得遇上这两样。好不容易买到船票,想不到,登船就惊险无比:“船仍停在江心,坐划子靠到船边,我先从船舷栏杆上翻爬上去,然后将晓谷拉了上去。但是要拉M(胡风太太梅志)我就不行了,因为她大着肚子,我实在怕船舷碰伤她……后来她自己回忆起来,也不由得胆战心惊。她说:‘……当时我就怕你们没劲了,一松手我就会落到江心的。别的我什么也没想。’”(《回忆录》,《胡风全集》第7卷) 现在年轻人,寻刺激,去漂流,玩蹦极,我估计胡风那一代人不会去玩,他们不要去找刺激,每天都被刺激;顾不得玩,时刻都在玩命。要知道,他们都是平常人,是娇小姐、白面书生,而不是抗战神剧里飞檐走壁的杀狼花。 不是每个平常的日子,都要重复惊心动魄的一刻,可是心惊肉跳的剧情还是很多。胡风一家住在重庆帅家坝时,与“二师兄”为邻,“夜晚,只听见猪叫声,并传过来一阵阵的猪潲泔水和猪屎尿的臭味。M和孩子们住在这里,真太可怜了”。战时无数人拥到重庆周边,房子比金子还金贵,能有个容身之地已属幸运,胡风无处抱怨。可是,这一家老小仿佛生活在生化危机的科幻大片里:“这屋潮湿得很,屋顶还掉一种叫瓦虱子的毛虫,所以连午睡时都不敢把小女儿放在小床上,夜晚就更不敢了,M害怕耗子和蛇来咬她……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我怎么能安心呢!”这不是挑战极限的真人秀,是生活,不是“秀”。 回过头来想一想,老舍把妻儿留在原地,未尝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不论怎么样,这也是生活,这也是人生,没有矫情,也不容矫情。 |
3上一篇 下一篇4 |
版权声明 @ 中原网 网站版权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