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淑芳

这是一个很残忍的词——杀戮。

对于一个蝴蝶来说，用这个词显得过于正式了，也过于重了，一个轻妙的蝶经不起如此杀气的，可她的命运不就是如此吗？

我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小时候酷爱蝴蝶，为她纤细的身体，为她燃烧的翅膀，她太美了。记得妈妈给我做了一件漂亮的裙子，我高兴不已，在家里不停地旋转、旋转。爸爸微笑地赞扬我：“我的女儿像蝴蝶一样漂亮。”我高兴极了。

那是一个温暖的午后，我穿着蝴蝶一样美丽的裙子，穿梭在静悄悄的大院，一只黑色的蝴蝶翩然从我眼前飘过。我呆了，真的，那是一只我只在画书上见过的蝴蝶，因为翅膀后面，她还有两个细长飘逸的拖翅，我发誓，如果我捉住她，她将是我所有蝴蝶标本里最美丽的。她的美丽让我感觉，她根本不属于这里，它误闯了这个院子。可年幼的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我稚嫩的小手轻而易举捉住了它。黑色的翅膀边缘，恰如其分地镶嵌着莹蓝色的点，太美了。给她判了死刑，她成了我的标本。通常小时候，我们做蝴蝶标本总是会找一本很厚的书，然后把蝴蝶平平地夹进去，我也不例外。当然，对于现在来看，很不专业，可就是这个不专业，让我在一瞬间看到了最美丽和最丑陋。

当我再把书打开的时候，我幼小的心灵居然会疼：美丽的蝴蝶以一种绝美的姿态平铺在书页上，而她的身体下面竟然有许多被挤压出的小颗粒。她是一个蝴蝶妈妈！瞬间，我似乎看见了很多很多的黑色小蝴蝶从书本里飞出……

我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于是，这个记忆成为一种耻辱。

从此，我不再捉任何蝴蝶。而那时的我，一个7岁的小女孩，在自以为的赎罪中将自己所有的蝴蝶标本全部扔了。其实我知道，那是销毁自己的罪证，为自己解脱。

可我始终没有解脱。记忆里，总有一只黑色的蝴蝶在我生命的每个角落翩然起舞。她，在提醒我。

错，不应归于7岁的年龄。这时的我明白，杀戮任何生命，就如同杀戮了自己。

善待别人，是对自己的慈悲。